【張氏醫通(1)】
書名 張氏醫通
【卷一】
【中風門】
【中風】
〔類中彙入〕 靈樞云:身半以上者,邪中之也,身半以下者,濕中之也。
邪之中於人也無有常, 中於陰則溜於府,中於陽則溜於經。
中於面則下陽明,中於項則下太陽, 中於頰則下少陽,其中于膺背兩脇,亦中其經。
中於陰者,常從臂胻始,其陰皮薄, 其肉淖澤,故俱受於風,獨傷其陰。
足陽明之筋病,卒口僻,急者目不合, 熱則筋縱目不開,頰筋有寒則急,引頰移口,有熱則筋弛縱,緩不勝收,故僻, 治之以馬膏摩其急者,以白酒和桂以塗其緩者,以桑鈎鈎之,即以生桑灰置之坎中, 高下以坐等,以膏熨急頰,且飲美酒,噉炙肉,不飲酒者自強也,為之三拊而已。
口頰喎僻,乃風中血脈也,手足陽明之經絡於口,會太陽之經絡於目, 寒則筋急而僻,熱則筋弛而縱,故左中寒,則逼熱於右,右中寒,則逼熱於左, 寒者急而熱者緩也,急者皮膚頑痹,營衛凝滯,故用馬膏之甘平柔緩,以摩其急, 以潤其痹,以通其血脈,用桂酒之辛熱急朿,以塗其緩,以和其營衛,以通其經絡, 桑能治風痹,通節竅也,病在上者,酒以行之,甘以助之,故飲美酒,噉炙肉, 若不飲者,自免強飲之,為之三拊者,再三拊其急處,使氣血流動,其病自已也。
素問云:風中五藏六府之俞,亦為藏府之風,各入其門戶所中,則為偏風, 故風者百病之長也,至其變化,乃為他病也。
三陽三陰發病,為偏枯痿易, 四肢不舉。
汗出偏沮,使人偏枯。
偏枯痿厥,肥貴人膏梁之疾也。
脛有大小, 髀?大疲,易偏枯。
內奪而厥,則為瘖痱。
虛邪客於身半,其入深, 營衛衰則真氣去,邪氣內留,發為偏枯。
胃脈沉鼓濇,胃外鼓大,心脈小堅急, 皆鬲,偏枯,男子發左,女子發右,不瘖舌轉可治,三十日起,其從者瘖,三歲起, 年不滿二十者,三歲死。
趙以德曰:胃與脾為表裏,胃之陽虛,則內從於脾,從於脾則脾之陰盛, 故胃脈沉鼓濇,濇者,少血多氣之診也,胃之陽盛,則脾之陰虛, 虛則不得與陽主內,反從其胃越出部分,而鼓大於臂之外,大者,多氣少血之候也, 心者,元陽君主之宅,生血生脈,今因元陽不足,陰寒乘之,故心脈小堅急, 小者陽不足,堅急者陰寒之象也,夫心胃之三等脈,見一即為偏枯, 心乃天真神機開發之本,胃乃榖氣充天真之原,一有相失,則不能制其氣而宗氣散, 故分布不周,不周於經脈則偏枯,不周於五藏則瘖,瘖者腎與包絡內絕也。
張景岳曰:胃脈沉鼓濇,陽不足也胃外鼓大,陰受傷也,心脈小堅急,陰邪勝也, 胃氣既傷,血脈又病,故心下否鬲,半身偏枯也。
金匱云:夫風之為病,當半身不遂,或但臂不遂者,此為痹,脈微而數,中風使然。
半身不遂者,偏風所中也,但臂不遂者,風遂上受也,風之所客,凝濇營衛, 經脈不行,分肉筋骨俱不利,故曰此為痹,今因風著為痹,營遂改微,衛遂改數, 故脈見微數,蓋微者陽之微,數者風之熾也, 此即內經風論所謂各入其門戶所中者之一證也,千金補金匱之不逮,立附子散, 治中風手臂不仁,口面喎僻,專以開痹舒筋為務也。
寸口脈浮而緊,緊則為寒,浮則為虛,寒虛相摶,邪在皮膚,浮者血虛, 絡脈空虛賊邪不瀉,或左或右,邪氣反緩,正氣即急,正氣引邪,喎僻不遂, 邪在於絡,肌膚不仁,邪在於經,即重不勝,邪入於府,即不識人,邪入於藏, 舌即難言,口吐涎。
寒邪之脈緊束,故浮緊並見於寸口,絡脈從經脈左右雙行,當邪入之時,不治, 至邪隨絡脈流行,緩急牽引,故口眼喎斜不遂,邪在於絡,則不營於肌膚,故不仁, 邪在於經,則外不滋於肉,故身重而不勝,所謂入府入藏者,以胃為六府之總司, 心為五藏之君主,諸府經絡受邪,變極則歸於胃,胃得之則熱甚,津液壅溢為痰涎, 閉塞其神氣出入之竅,故不識人也,諸藏受邪,極而變者,亦必歸於心,心得邪, 則神散而樞機息,舌者心之竅,機息則舌縱廉泉開,舌縱則難以言, 廉泉開則口流涎也,主以侯氏黑散,祛之從外而散,取菊花之甘寒杜風,兼牡蠣、 礬石之澀,使藥積腹中,以助祛風之力也。
寸口脈遲而緩,遲則為寒,緩則為虛,營緩則為亡血,衛緩則為中風,邪氣中經, 則身癢而癮,心氣不足邪氣入中,則胸滿而短氣。
寸口脈遲,知營氣不及而為亡血,寸口脈緩,知衛虛邪入而為中風,衛不外布於經, 則為癮身癢,營不內榮於心,則客邪混鬱於胸中,害其宗氣之布息, 故胸滿而短氣,治以風引湯,引之從內而泄,故用大黃引領甘寒諸藥鎮攝虛風, 即以石脂、牡蠣填塞復入之路,靈樞所謂久塞其空,謂之良工是也。
中風痱,身體不能自收持,口不能言,冒昧不知痛處,或拘急不得轉側, 古今錄驗續命湯。
痱病者,營衛氣血不養於內外,故身體不用,機關不利,精神不治, 然是證有虛有實,虛者自飲食房勞七情得之,內經所謂內奪而厥,則為瘖痱是也, 實者是風寒暑濕感之,虛者不可以實治,治則愈散其氣血,此方明言治中風痱, 乃營衛之實邪,故用續命,即痲黃湯之變方,加乾薑開血受寒痹,石膏解肌受風痹, 當歸和血,人參益氣,芎藭行血散風,其并治咳逆上氣而浮者,亦為風寒而致也。
中風手足拘急,百節疼痛,煩熱心亂,惡寒,經日不欲飲食,千金三黃湯。
此六氣斂束筋經,陽氣不布,內薄於心,則神亂而煩熱,以熱鬱於內,不得達表, 所以惡寒,經日而不發熱,以邪氣內賊,故不欲飲食耳,方以千金取名,寶之至也, 觀千金方引用,明註仲景三黃湯,其為金匱原名可知,用麻黃為君者, 以其能通陽氣而開痹也,痹非得汗不開,然內虛當慮,故以大劑黃耆佐之, 而虛復有寒熱不同,虛熱則用黃芩,虛寒則加附子,不易之定法也。
風虛頭重眩,苦極,不知食昧,暖肌補中益精氣,近效白朮附子湯。
腎氣虛乏之人,外風直入無禁,而挾腎中濁陰之氣,厥逆上攻,其頭間重眩之苦, 至極難耐,兼以胃氣亦虛,不知食味,故處方全不用風藥,但用附子暖其水藏, 白朮、甘草暖其土藏,水土一暖,則濁陰之氣盡趨於下, 而頭苦重眩食不知味之證除矣。
【中風】
千金云:岐伯曰:中風大法有四,一曰偏枯,二曰風痱,三曰風懿,四曰風痹, 夫諸急卒病多是風,初得輕微,人所不悟,宜速與續命湯,依輸穴灸之, 夫風者百病之長,岐伯所言四者,說其最重也。
偏枯者,身半不隨,肌肉偏不用而痛,言不變,志不亂,病在分腠之間,溫臥取汗, 益其不足,損其有餘,乃可復也,〔甲乙經云〕:〔溫臥取汗,則巨針取之。
風痱者,身無痛,四肢不收,志亂不甚,言微知,則可治,甚則不能言,不可治。
風懿者,奄忽不知人,咽中塞窒窒然,〔巢氏。
作噫噫然有聲。
舌強不能言, 病在藏府,先入陰,後入陽,治之先補於陰,後瀉於陽,發其汗,身轉軟者生, 汗不出身直者,七日死,〔巢氏。
作眼下及鼻人中左右白者可治。
一黑一赤吐沫者不可治。
風痹者,風寒濕諸痹類風狀,風勝則周身走注疼痛,寒勝則骨節掣痛, 濕勝則痲木不仁,〔此言賊風諸痹痛風之大綱也。
石頑曰:千金述岐伯中風大法有四,方治頗繁,今每例採一專方,為遂證之綱旨, 如偏枯用八風續命湯,風痱用竹瀝飲子,風懿用獨活湯,風痹用附子散, 此大略宗兆,餘方不能具載,千金所謂雙動枝葉,各依端緒以取之,端緒愈紛, 則探求愈惑,圓機之士,諒不能固守成則也。
趙養葵云:河間所謂中風癱瘓者,非謂肝木之風實甚而卒中之,亦非外中於風, 良由平日飲食起居勵靜失宜,心火暴甚,腎水虛衰不能制之,則陰虛陽實, 而熱氣怫鬱,心神昏冒,筋骨不用而卒倒無知也,亦有因五志有所過極而卒中者, 夫五志過極,皆為熱甚,俗云風者,言末而忘其本也,觀河間之論,則以風為末, 而以火為本,世之尊劉氏者,專守主火之說,殊不知火之有餘,水之不足也, 劉氏原以補腎為本,觀其地黃飲子之方可見矣,故中風又當以真陰虛為本, 但陰虛有二,有陰中之水虛,有陰中之火虛,火虛者,專以地黃飲子為主,水虛者, 又當以六味丸為主,果是水虛,辛熱之藥,與夫參、耆之品,俱不可加。
東垣云:有中風者,卒然昏憒,不省人事,痰涎壅盛,語言蹇濇,六脈沉伏, 此非外來風邪,乃本氣自病也,凡人年踰四旬,氣衰之際,或憂喜忿怒傷其氣者, 多有此證,壯歲之時無有也,若肥盛者,亦間有之,形盛氣衰故也,觀東垣之論, 當以氣虛為主,縱有風邪,亦是乘虛而襲,當此之時,豈尋常藥餌, 能通達於上下哉,急以三生飲一兩,加人參兩許煎服,夫三生飲乃行經治痰之劑, 斬關奪旗之將,必多用人參駕馭其邪,而補助真氣,否則不惟無益,適足取敗, 觀先哲用參、附,其義可見矣,若遺尿手撒口開眼合鼻鼾,為不治證,然用前藥, 多有得生者。
丹溪云:人有氣虛,有血虛,有濕痰,左手脈不足,及左半身不遂者,四物加薑汁、 竹瀝,右手脈不足,及右半身不遂者,四君子佐薑汁、竹瀝, 如氣血兩虛而挾痰盛者,二陳加星、半、竹瀝、薑汁之類,觀丹溪之論,平正通達, 人盛宗之但持此以治,多不效,或少延而久必斃者,何也,蓋半身風廢, 須察脈辨證,兼痰兼熱為是,乃指左為血病,右為氣病,教人如此認證, 內經則無此說也,左半雖血為主,非氣以統之則不流,右半雖氣為主, 非血以麗之則易散,故肝膽居左,其氣常行於右,脾藏居右,其氣常行於左, 往來灌注,周流不息,豈可執著哉,凡治一偏之病,法宜從陰引陽,從陽引陰, 從左引右,從右引左,盍觀樹木之偏枯者,將溉枯者乎,抑灌其未枯者使之榮茂, 而因以條暢其枯者乎,至若一味攻擊其風痰死血,是相引喪亡而已。
喻嘉言曰:河間指火為訓,是火召風入,火為本,風為標矣,東垣指氣為訓, 是氣召風入,氣為本,風為標矣,丹溪指痰為訓,是痰召風入,痰為本,風為標矣, 然一人之身,每多兼三者而有之,曷不曰陽虛邪害空竅為本,而風從外入者, 必挾身中素有之邪,或火或氣或痰而為標耶,治法,風邪從外入者,必驅之使外出, 然挾虛者,非補虛則風不出,挾火者,非清熱則風不出,挾氣者,非開鬱則風不出, 挾濕者,非導濕則風不出,挾痰者,非豁痰則風不出,王安道謂審其為風, 則從內經,審其為火為氣為痰,則從三子,徒較量於彼此之間,得非拘泥而執一耶。
王節齋曰:古人論中風偏枯麻木痠痛不舉諸證,以血虛亡血痰飲為言, 是論其致病之根源,至於得病,則必有所感觸,或因六淫七情,遂成此病, 此血與痰為本,而外邪為標,其病中於皮膚血脈經絡肌肉筋骨之間,而未入藏府, 故邪在皮膚肌肉,則不知痛癢,麻木不仁,如有物一重貼於其上,或如蟲蟻遊行, 或灑灑振寒,或腫脹,或自汗,遇熱則或癢,遇陰寒則沉重痠痛,邪入血脈筋絡, 則手足指掌肩背腰膝重硬不遂,難於屈伸舉動,或走注疼痛, 皆外自皮毛以至筋骨之病,凡脈所輕所絡,筋所會所結,血氣津液所行之處, 皆凝滯鬱遏,不得流通而致然也,亦何必一一強度某病屬某經, 某病屬某藏而雜治之哉。
【中風】
薜立齋云:邪在氣,氣為是勸,邪在血,血為所生病,經云:陽之氣, 以天地之疾風名之,此非外來風邪,乃本氣自病也,故諸方多言皆由氣虛體弱, 營衛失調,腠理不密,邪氣乘虛而入,然左半體者,肝腎所居之地,肝主筋, 腎主骨,肝藏血,腎藏精,精血枯槁,不能滋養,故筋骨偏廢而不用也, 風病多因熱甚,惟其血熱,故風寒之氣一襲之,則外寒束內熱而為痛, 故有治風先治血,血行風自滅之語,其真中風者,當辨其中藏中府而治之, 眼瞀者中於肝經,舌不能言者中於心經,唇緩便秘者中於脾經,鼻塞者中於肺經, 耳聾者中於腎經,此五者病深,多為難治,然五藏雖中風邪,皆其經絡受病, 若傷其真藏,百無一生矣,中血脈者,外無六經之形證,內無便溺之阻隔, 肢不能舉,口不能言,中府者,多兼中藏,如左關脈浮弦,面目青,左脇偏痛, 筋脈拘急,目瞤頭眩,手足不收,坐踞不得,此中膽兼中肝也,如左寸脈浮洪, 面赤汗多惡風,心神顛倒,語言蹇濇,舌強口乾,忪悸恍惚,此中小腸兼中心也, 如右關脈浮緩或浮大,面唇黃,汗多惡風,口喎語濇,身重怠惰嗜臥,肌膚不仁, 皮肉瞤動,腹脹不食,此中胃兼中脾也,如右寸脈浮濇而短,鼻流清涕,多喘, 胸中冒悶短氣,自汗聲嘶,四肢痿弱,此中大腸兼中肺也,如左尺脈浮滑, 面目黧黑,腰脊痛引小腹,不能俯仰,兩耳虛嗚,骨節疼痛,足痿善恐, 此中膀胱兼中腎也,識其藏府經脈之病,可因人隨證而施,不必拘其方藥也, 繆仲淳曰:凡言中風,有真假內外之別,西北土地高寒,風氣剛猛,真氣空虛之人, 卒為所中,中藏者死,中府者,飲食便溺艱濇,中經絡者,重則成廢人, 輕可調理而瘳,治之之法,先以解散風邪為急,次則補養氣血, 此真中外來風邪之候也,若大江已南,天地之風氣既殊,人之所稟亦異, 其地絕無剛猛之風,而多濕熱之氣,質多柔脆,往往多熱多痰,真陰既虧, 內熱彌甚,煎熬津液,凝結為痰,壅塞氣道,不得通利,熱甚生風,亦致卒然僵仆, 類中風證,或不省人事,或語言蹇濇,或口眼喎斜,或半身不遂,其將發也, 外必先顯內熱之候,或口乾舌苦,或大便閉濇,小便短赤,此其驗也, 河間所謂此證全是將息失宜,水不制火,丹溪所謂濕熱相火中痰中氣是也, 此即內虛暗風,確係陰陽兩虛,而陰虛者為多,與外來風邪迴別, 法當清熱順氣開痰以治標,次當補養氣血以治本,設若誤用真中風風燥之劑, 則輕者變重,重則必死,故凡內燥生風,及痰中之證,治痰先清火,清火先養陰, 最忌燥劑。
張介賓曰:風之為病最多,誤治者,在不明其表裏耳,蓋外風者,八方之所中也, 內風者,五藏之本病也,八風自外而入,必先有發熱惡寒,頭疼身熱等證, 顯然可察也,五風由內而病,則絕無外證,而忽病如風,其由內傷可知也, 然既非外感,而經曰諸暴強直,皆屬於風,諸風掉眩,皆屬於肝,何也, 蓋肝主風而藏血,血病則無以養筋,筋病掉眩強直,諸變百出,此皆肝木之化, 故云皆屬於風,後世不明此義,不惟類風認為真中,而且以內奪暴厥等證俱認為風, 誤亦甚矣,夫外感者,邪襲肌表,故多陽實,內傷者,由於七情,故多陰虛, 凡藏氣受傷,脾病者,病在肢體,或多痰飲,腎病者,或在骨髓,或在二陰, 心病者,或在血脈,或在神志,肺病者,或在營衛,或在聲音,肝病者,或在筋爪, 或在血脈,此五藏之類風,未有不由陰虛而然者,惟東垣獨得其義,曰:有中風者, 卒然昏憒,不省人事,此非外來風邪,乃本氣自病也,人年四十而陰氣自半, 起居衰矣,故多犯之,豈非陰虛之病乎,夫人生於陽,而根於陰,根本衰, 則人必病,根本敗,則人必危,所謂根本者,真陰也,人知陰虛惟一, 而不知陰虛有二,如陰中之水虛,則病在精血,陰中之火虛,則病在神氣, 蓋陽衰則氣去,故神志為之昏亂,非火虛乎,陰虧則形壞故肢體為之廢弛, 非水虛乎,今以神離形壞之證,乃不求水火之源,而猶以風治,鮮不危矣, 試以天道言之,其象亦然,凡旱則多燥,燥則生風,是風木之化從乎燥, 燥則陰虛之候也,故凡治類風者,專宜培補真陰以救根本,則風燥自除矣, 然外感者,非曰絕無虛證,氣虛則虛也,內傷者,非曰必無實證,有滯則實也, 治虛者,當察其在陰在陽而直補之,治實者,但察其因痰因氣而暫開之, 此於內傷外感,及虛實攻補之間,最當審其有無微甚而酌其治也,甚至有元氣素虧, 卒然仆倒,上無痰,下失禁,瞑目昏沉,此厥竭之證,尤與風邪無涉,設非大劑參、 附,安望其復真氣於將絕之頃哉,倘不能察其表裏,又不能辨其虛實, 但以風之為名,多用風藥,不知風藥皆燥,燥復傷陰,風藥皆散,散復招風, 以內傷作外感,以不足為有餘,是促人之死也,景岳全書曰:凡類中風之多痰者, 悉由中虛而然,夫痰即水也,其本在腎,其標在脾,在腎者,以水不歸源, 水泛為痰也,在脾者,以食飲不化,土不制水也,故治痰而不知實脾堤水, 非其治也。
余嘗聞之俗傳云:痰在周身,為病莫測,凡癱瘓瘛瘲,半身不遂等證, 皆伏痰留滯而然,若此,痰飲豈非邪類,不去痰邪,病何由愈,余曰: 汝知痰之所自乎,凡經絡之痰,蓋即津血之所化也,使果營衛和調,則津自津, 血自血,何痰之有,唯是元陽虧損,神機耗敗,則水中無氣,而津凝血敗, 皆化為痰耳,此果痰也,果津血也,豈以津血之外,而別有所謂痰者耶, 若謂痰在經絡,非攻不去,則必并津血而盡去之,庶乎可也,否則安有獨攻其痰, 而津血自可無動乎,津血復傷,元氣愈竭,隨去隨化,痰必愈甚, 此所以治痰者不能盡,而所盡者惟元氣也,矧復有本無痰氣,而妄指為痰, 以誤攻之者,又何其昧之甚也,故凡治痰之藥,在元氣無傷而有壅滯者, 乃可暫用分消,豈云無效,若病及元氣,而但知治標,則未有日用而不日敗者矣。
【中風】
李士材曰:凡中風須辨血脈府藏,中血脈則口眼喎斜,中府則肢節廢, 中藏則性命危,三者之治各不同,中血脈,外有六經之形證,則從小續命加減, 中府,內有便溺之阻隔,宜三化湯通利之,若表裏證俱見,先與解表,而後攻裏, 若外邪已解,內邪已除,而語言蹇濇,半身不遂,未能即愈,以六君子加黃耆、 桂心、歸、芍,久久服之,營衛自和,即古所稱大藥也,因脾胃虛而四肢不舉者, 慎不可雜以風藥,風熱痰盛者,但加薑汁、竹瀝,肥人多濕痰,少加製附子行經, 病在半表半裏,外無六經之形證,內無便溺之阻隔,知為血弱不能養筋, 故手足不能運動,舌強不能語言,古法用大秦艽湯,然不若十全大補、大建中、 人參養榮選用,腎藏虛熱生風,天麻丸。
大抵治風之法,初得之便當順氣, 及其久也,即當治血,若先不順氣,還用烏、附,又不活血,徒用羌、防、天麻輩, 吾未見其能治也,然順氣之藥則可,破氣降氣之藥則不可,若老人虛人,治須少汗, 亦宜少下,多汗則虛其衛,多下則損其營,宜治在經,當以大藥養之。
凡治風須分陰陽,陰中者,面色青,或白或黑,痰喘昏亂,眩暈多汗, 甚者手足厥冷,陽中者,面色赤,唇焦,牙關緊急,上視強直,掉眩煩渴, 陰中危者多見脫證,宜三生飲倍加人參及竹瀝、薑汁灌之,陽中劇者多見閉證, 若初中痰涎壅盛,昏憒不省,語言蹇濇,瘛瘲不遂,一切痰氣閉塞,牛黃清心丸, 若暴中神昏不語,痰塞心包,口角涎流,煩熱氣急,一切痰熱閉遏,清心牛黃丸, 寒熱互結,痰氣壅塞,局方至寶丹,然中氣之證,亦多卒昏迷,不省人事, 不可誤用牛黃丸,宜蘇合香丸,薑湯調化灌之,抉口不開,不可進藥,以細辛、 牙皂為末,吹鼻取嚏即蘇,無嚏不治,痰涎壅盛者宜吐之,用稀涎散三四錢, 溫水調灌,不大嘔吐,但微微令涎自口角流出即蘇,或橘紅一味,大劑煎湯灌之, 即吐。
凡中風,或未蘇,或已蘇,或初病,或久病,忽然吐紫紅色者死。
卒然中倒, 輕者即時蘇醒,重者不省人事,慎不可以滴水入喉,入則其涎永繫於心絡不去, 即成廢人,俟稍蘇醒,察其有表證,小續命湯加減,痰涎壅盛而脈數有熱,省風湯, 痰逆嘔泄而脈沉厥冷,大省風湯,不效,頑痰愈盛,或轉增困重,三生飲, 肥人多有中病,以其氣盛於外,而歉於內也。
元氣素弱,或遇勞役嗜慾而卒然厥仆, 狀類中風,手必撒,口必開,非大劑參、耆,豈能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哉, 亦有不仆,而但舌強語濇痰壅,口眼喎斜,肢體不遂者,作中風治必殆, 六君子湯加天麻、薑汁、竹瀝治之,中後體虛有痰,亦用上法。
中而口眼喎斜, 先燒牙皂煙薰之以逐外邪,次燒乳香薰之以順血脈,若前證多怒,此風動肝氣, 宜小續命加羚羊角,熱渴,去附子加秦艽,恍惚錯語,加茯神、遠志,不得睡, 加熱棗仁,不能言,加竹瀝,脈虛無力,去麻黃加茯苓。
口眼喎斜耳鼻常靜,故風息焉,口目常動,故風生焉,風淫則血液衰耗,無以榮筋, 故筋脈拘急,口目為僻,靈樞云:足陽明之筋病,頰筋有寒則急,引頰移口, 有熱則筋弛縱,緩不勝收,故僻,按左寒右熱,則左急而右緩,右寒左熱, 則右急而左緩,蓋左中寒,則逼熱於右,右中寒,則逼熱於左,陽氣不得宣行故也, 又金匱云:極寒傷經,極熱傷絡,則知經受寒而急,則絡必熱而緩, 即素問大筋輭短,小筋弛長之謂也,凡口之喎,灸地倉,目之斜,灸承泣,苟不效, 當灸人中,夫氣虛風入則為偏,上不得出,下不得泄,真氣為風邪所陷,故宜灸, 經曰:陷下者灸之,至於用藥,宜潤燥,則風自息,古法用大秦艽湯, 今改用十全大補,尤妥,又曰:足之陽明手之太陽經急,則口目為僻, 眥急不能卒視,又口眼喎斜,須分左右,蓋邪盛則急,正虛則緩,左急者, 屬血中有邪,舒筋三聖散加薑、棗,病久氣虛者,去延胡索加人參,名參歸三聖散, 易人參者以正虛不勝耗血之品,故借陽生陰長之力,流動經脈,勿疑左半屬血, 不當用參以助其氣,右急者,屬氣分受邪,八味順氣散去青皮加羌活,又法, 桂枝三兩,酒煎濃液,以布瀆之,左喎塔右,右喎搭左,若口眼喎斜而一臂不仁者, 千金附子散。
口噤不開千金謂之風懿,經云:足陽明頷頰之脈急,則口噤不能開,肝風乘胃故也, 皂莢、乳香、黃耆、防風煎湯薰之,然須大作湯液,如蒸如霧,乃得力耳, 風邪乘虛,入其筋則攣,故令口眼喎斜,牙關急而口噤也,秦艽升麻湯, 風寒客於會厭,卒然無音,虛則地黃飲子,痰則滌痰湯,實則涼膈散加犀角、黃連, 一法,南星、半夏為末,擦其牙齦,鬱金、藜蘆搐鼻。
痰涎壅盛此證宜先吐之以稀涎散,後用星香、二陳、導痰、滌痰之類, 蓋治痰以順氣為先也,挾虛者,必用參、耆、竹瀝,挾寒者,加桂、附、薑汁, 上盛下虛,痰涎壅盛者,六君子加星、香,送黑錫丹。
【中風】
語言蹇濇經曰:足太陰之脈,連舌本,散舌下,是動則病舌本強,又心之別脈, 係舌本,又曰:足少陰之脈,其直者循喉嚨,挾舌本,又曰:所謂入中為瘖者, 陽盛已衰,故為瘖也,內奪而厥,則為瘖痱,此腎虛也,少陰不至者,厥也, 千金云:心脾二藏受風邪,舌強不得語者,獨活湯,專治風懿不能言,四肢不收, 手足軃曳,腎虛而腎絡與胞絡內絕,不通於上則瘖,腎脈不上循喉嚨挾舌本, 則不能言,二絡不通於下,則痱厥伏,急宜地黃飲子,庶可挽回一二,如脾土不足, 痰涎壅盛而蹇濇者,是痰火壅塞上竅,氣虛不能上營,則舌機不轉,宜六君子加星、 香、菖、遠、枳實、竹茹,若口眼喎斜不能言,遇風寒則四肢拘急,脈浮而緊, 此手足陽明經虛風所乘,秦艽升麻湯,若口瘖不能言,足痿不能行,屬腎氣虛弱, 名曰痱證也,地黃飲子,卒然暈倒,口眼喎斜,口角流涎者,氣虛挾痰也, 六君子加秦艽、天麻、薑汁、竹瀝,血弱舌痿不能言,手足不能舉,十全大補湯, 風熱上壅,痰盛不能言,涼膈散加菖蒲、遠志、辰砂,驚痰堵塞,舌本強硬, 語言不正,正舌散加薄荷,舌麻語濇不能言,省風湯加沉香,脾緩舌強不能言, 半身不遂,解語湯,脈虛無力,加參、苓、白朮,心血衰少,驚悸不能言, 得之於暴者,祛風定志湯,血衰心失滋養,語言不出,叩之不應,十全大補加菖蒲、 遠志,痰迷心竅,昏憒口噤不能言,滌痰湯,有熱,加苓、連、薑汁、竹瀝, 舌瘖脈洪,口角流涎,喜笑不休者,導痰加白朮、苓、連、竹瀝、薑汁。
肥人舌根強硬,作濕痰治,瘦人舌根強硬,作心火治,雖病久正虛,不可純用補藥, 壅滯經絡中之痰火,若飲食如常,但失音不語,俗呼啞風,小續命去桂、附加菖蒲, 直中心經,啞不能言,口開面赤者,必死勿治。
左癱右瘓左半身不遂,或傷血,致目昏耳聵頭眩乏力,四物加羌、防、肉桂、紅花、 桃仁、生薑,病久氣虛不應,宜參歸三聖散。
右半身不遂,四肢無力,痰涎壅盛, 或一臂不遂,時復轉移一臂,千金附子散。
下半體疼重軟弱,甄權防風湯, 并用鍼灸法。
偏風,其脈沉細,是風與痰飲在上焦,並宜導痰湯加羌活、白朮, 不應,宜六君子湯加當歸,寒,加桂心,熱加竹瀝。
半身不遂,口眼喎斜, 手足戰掉,語言蹇濇,明顯風從外入,身熱無汗惡寒,宜小續命加減,自汗, 不宜服,然又有病發左半,口往右喎者,蓋大筋短縮,筋屬肝,肝病故左半身不遂, 舌筋亦短而蹇於言,左畔之小筋弛長,故口從左而喎於右,治宜從右引左, 大理右半脾胃之氣,以運出左半之熱痰虛風,當以四君子加羚羊角、柴胡、薑汁、 竹瀝,冬月稍加炮薑、熟附以從治,夏月須用知母、石膏,此正治也。
半身不遂而多汗神昏,痰涎上湧者,大劑參、者,補中益氣、十全大補、人參養營、 大建中選用。
半身不遂,骨節離解,口面喎邪,便利無度,麻黃附子湯加桂心、 乾薑、芎藭,然又有身半已上俱無恙,身半已下軟弱麻痹,小便或濇或遺, 此足三陰虛證也,當用地黃飲子補其下元,慎不可用燥濕攻痰藥,若果痰盛, 星香散、二陳湯,濕盛,薏苡仁湯,兼氣虛者,六君子湯,兼血虛者,大秦艽湯, 皆為合劑。
又酒濕為病作痹證,口眼喎斜,半身不遂,渾似中風,舌強不正,當瀉利濕熱, 不可作風治而汗之也。
角弓反張風氣乘虛入於諸陽之經,則腰背反折,攣急如角弓之狀,宜小續命加減, 千金治賊風口噤,角弓反張,用倉公當歸湯,更參痙證治之。
四肢不舉脈緩大有力,而四肢不舉者,土太過也,當瀉其濕,胃苓湯, 脈細小無力而四肢不用者,土不及也,當補其氣,補中益氣湯隨證加減, 瘦人血枯筋急,土旺風淫者,四物湯加鈎藤、秦艽、防風,肥盛色白痰多者, 六君子加秦艽,天麻、竹瀝、薑汁。
麻瞀不仁虛風之證,能食麻瞀,牙關引搐,目內蠕瞤,升麻胃風湯,麻痹不仁, 鼻額間痛,唇口頰車髮際皆痛,口不可開,言語飲食妨凝,左額頰上如湖急, 手觸之則痛,此足陽明經受風,氣血凝滯不行,犀角升麻湯,一切風氣攻注, 四肢骨節疼痛,逼身頑麻,手足癱瘓,言語蹇濇,無汗氣實,烏藥順氣散, 十指井面麻瞀,乃氣虛風襲,補中期氣去白朮、當歸、橘皮加白芍、五味, 麻瞀體軟,癢起白屑,乃脾氣不榮,補中益氣加地黃、芍藥,風濕相摶, 手足麻痹者,千金排風湯,手足麻瞀,膈塞體痛,寒熱眩暈,風成為寒熱也, 千金解風散。
【中風】
表虛自汗虛風傷衛而汗出者,黃耆建中湯,陽氣虛者,加附子,若兼寒熱者, 小柴胡湯,氣虛,補中益氣湯,每夜發熱自汗,為血虛,當歸補血湯, 酒客輩多濕熱人,兼房勞汗出中風,下體多汗,不能勞,衣常濡,口乾善渴, 十全大補加熟附、防風、黃柏、澤瀉。
凡中風自汗而小便少者,不可藥利之, 既已自汗,則津液外亡,小便應少,若利之,使營衛枯竭,無以制火,煩熱愈甚, 當俟熱退汗止,小便自行,且此證屬陽明經,大忌利小便。
神氣昏冒虛火妄動,挾痰氣逆衝,心主被障,所以昏不知人,須大劑人參、芎、 歸兼柴胡、山梔,審係中在心包,而非中府,閉證而非脫證,牛黃丸,虛人, 六君子加星、香、菖、遠、竹瀝、薑汁、若狂言語亂,精神恍惚,痰涎壅盛, 導痰湯加芩、連、竹瀝、薑汁。
遺尿不禁脾虛下陷而膀胱不約者,補中益氣湯加益智,腎虛不能攝者,地黃飲子, 若卒中有此,兼諸惡證者,為腎絕,不治。
不治諸證髮直吐沬,搖頭上攛,魚口氣粗,直視,眼小目瞪,喉聲如鋸,面赤如妝, 汗出如珠,循衣摸床,神昏不語,頭面手足爪甲青黑,大吐大瀉,吐血下血, 其脈堅急躁疾短濇者,皆不治。
石頑曰:中風一門,為雜證開卷首義,其分經絡,定府藏,與傷寒無異, 非精達南陽至理,難以語此,如西北為真中風,東南為類中風, 又為諸病開一辨別方宜大綱,而傷寒主治,雖無一不具,未嘗昭揭其旨也, 夫水土之剛柔,非特指中風而言,當知西北為真中風一語,原是因東南水土孱弱, 雖有卒倒昏迷,皆是元氣疏豁,為虛風所襲,不可峻用祛風猛劑而設, 其西北為真中風一語,原是對待東南類中而言,以其風氣剛暴,得以直犯無禁, 則有卒然倒仆之患,未嘗言西北之人,絕無真氣之虛而中之者,內經明言陽之氣, 以天地之疾風名之,即此一語,可證風從內發,但以西北資稟剛暴,風火素盛, 加以外風猛厲易襲,所以西北中風,較之東南倍劇也,余嘗究心斯道,五十年來, 歷診西北之人,中風不少,驗其瘖痱遺尿,詎非下元之憊,而從事地黃飲、 三生飲等治乎,喎僻不遂,詎非血脈之廢,而從事建中、十全等治乎,東南類中, 豈無六經形證見於外,便溺阻隔見於內,即從事續命、三化等治乎,若通聖、愈風, 即西北真中,曾未一試也,讀古人書,須要究其綱旨,以意逆之,是謂得之, 若膠執其語,反成窒礙,豈先哲立言之過歟。
諸病各有經脈府藏之分,而卒然倒仆,猶須審諦,嘗攷先哲論中風, 首云中血脈則口眼喎斜,中府則肢節廢,夫肢節廢與口眼喎斜,皆屬六經形證, 若中府則有便溺阻隔之患矣,中藏則性命危,此亦不過論其大綱,中藏豈絕無可治, 而一概委之不救乎。
【中風】
〔診〕石頑曰:中風之脈,皆真氣內虧,風邪得以斬關直入,即南方類中卒倒, 雖當分屬虛屬火屬痰,總由腎氣衰微,不能主持,是以脈不能沉, 隨虛風鼓激而見浮緩之象,昔人有云:中風之脈,每見沉伏, 亦有脈隨氣奔指下洪盛者,當知中風之人,皆體肥痰盛,外似有餘,中實不足, 加以房室內賊,遂致卒倒昏迷,其初中之時,周身之氣,閉滯不行,故多沉伏, 少頃氣還微省,則脈隨氣奔而見洪盛,皆風火痰濕用事也,大都中風之脈, 浮小緩弱者生,堅大急疾者危,蓋浮緩為中風之本脈,兼緊則多表邪, 兼大則多氣虛,兼遲則多虛寒,兼數則多虛熱,兼滑則多痰濕,皆為可治之脈, 惟兼濇者,為脈不應病,多為危兆,以痰證脈濇,為正氣虛衰,經絡閉滯, 難於搜滌也,所以中風之脈,最忌伏濇不調,尤忌堅大急疾,素問云:胃脈沉鼓濇, 胃外鼓大,心脈小堅急,皆鬲,偏枯,男子發左,女子發右,不瘖舌轉可治, 則知堅急濇伏,皆難治之脈,況見聲瘖舌機不轉,腎氣內衰之證乎。
羅謙甫治太尉忠武史公,年近七旬,十月初,侍國師於聖安寺, 丈室中有煤炭火一罏在左側,遂覺左頰微汗,因左頰疏緩,被風寒客之, 左頰急而口喎於右,脈得浮緊,按之洪緩,先於左頰上灸地倉一七壯, 次灸頰車二七壯,後於左頰上熱手熨之,以秦艽升麻湯發散風寒,數服而愈。
趙以德治陳學士敬初,因醮事跪拜間,就倒仆,汗注如雨,診之脈大而空虛, 年當五十,新娶少婦,今又從拜跪之勞役,故陽氣暴散,急煎獨參湯, 連飲半日而汗止,神氣稍定,手足俱瘲,瘖而無聲,遂於獨參湯中加竹瀝, 開上湧之痰,次早悲哭,一日不已,因以言慰之,遂笑,復笑五七日無已時, 此哭笑為陰火動其精神魂魄之藏,相併故耳,在內經所謂五精相併者, 心火併於肺則喜,肺火併於肝則悲是也,稍加連、柏之屬瀉其火,八日笑止手動, 一月能步矣。
李士材治徽商汪華泉,忽然昏仆,遺尿撒手,汗出如珠,口不能言,法在不治, 然大進參、附,或救萬一,用人參三兩,熟附五錢,濃煎灌之,至晚而汗減, 再劑身體轉動,更用參、附、白朮加薑汁、竹瀝,數日漸爽,調補半年而康。
石頑治春榜趙明遠,平時六脈微弱,己酉九月,患類中風,經歲不痊,邀石頑診之, 其左手三部弦大而堅,知為腎藏陰傷,壯火食氣之候,且人迎斜內向寸, 又為三陽經滿,溢入陽維之脈,是不能無顛仆不仁之虞,右手三部浮緩, 而氣口以上微滑,乃頑痰湧塞於膈之象,以清陽之位而為痰氣占據,未免侵漬心主, 是以神識不清,語言錯誤也,或者以其神識不清,語言錯誤,口角常有微涎, 目睛恆不易轉,以為邪滯經絡,而用祛風導痰之藥,殊不知此本腎氣不能上通於心, 心藏虛熱生風之證,良非風燥藥所宜,或者以其小便清利倍常以為腎虛, 而用八味壯火之劑,殊不知此證雖虛,而虛陽伏於肝藏,所以陽事易舉,飲食易饑, 又非益火消陰藥所宜,或者以其向患休息久痢,大便後常有淡紅漬沬, 而用補中益氣,殊不知脾氣陷於下焦者,可用升舉之法,此陰虛久痢之餘疾, 有何清氣在下可升發乎,若用升、柴升動肝腎虛陽,鼓激膈上痰飲, 能保其不為喘脹逆滿之患乎,是升舉藥不宜輕服也,今舉河間地黃飲子助其腎, 通其心,一舉而兩得之,但不能薄滋味,遠房室,則藥雖應病,終無益於治療也, 惟智者善為調攝,為第一義。
又治御前侍衛金漢光如夫人,中風四肢不能舉動,喘鳴肩息,聲如拽鋸,不能著枕, 寢食俱廢者半月餘,方邀治於石頑,診其脈,右右手寸關數大,按久無力, 尺內愈虛,左手關尺弦數,按之漸小,惟寸口數盛,或時昏眩,或時煩亂, 詢其先前所用諸藥,皆二陳、導痰,雜以秦艽、天麻之類,不應,又與牛黃丸, 痰涎愈逆,危殆益甚,因疏六君子,或加膽星、竹瀝,或加黃連、當歸, 甫四劑而喘息頓除,再三劑而飲食漸進,稍堪就枕,再四劑而手足運動,十餘劑後, 屏幃之內,自可徐行矣,因思從前所用之藥,未常不合於治,但以痰涎壅盛, 不能擔當,峻用參、朮開提胃氣,徒與豁痰,中氣轉傷,是以不能奏勣耳。
又治漢川令顧莪在夫人,高年氣虛痰盛,邇因乃郎翰公遠任廣西府,以道遠抑鬱, 仲春十四夜,忽然下體墮床,便舌強不語,肢體不遂,以是日曾食濕麪, 諸醫群議消導,消導不應,轉增困憊,人事不省,頭項腫脹,事在危急, 急邀石頑診之,六脉皆虛濡無力,諸醫尚謂大便六七日不通,擬用攻下,余謂之曰: 脈無實結,何可妄攻,莪在喬梓,皆言素有脾約,大便常五七日一行,而艱苦異常, 乃令先小試糜飲,以流動腸胃之樞機,日進六君子湯,每服用參二錢,煎成燉熱, 分三次服,四劑後,自能轉側,大便自通,再四劑,手足便利,自能起坐, 數日之間,倩人扶掖徐行,因切囑其左右謹防,毋使步履有失,以其氣虛痰盛, 不得不防杜將來耳。
又治松陵沈雲步先生,解組歸林,以素稟多痰,恆有麻木之患,防微杜漸, 不無類中之虞,乃謀治於石頑,為疏六君子湯,服之頗驗,而性不喜藥,入秋已來, 漸覺肢體不遂,復邀診治,脈軟滑中有微結之象,仍以前方除去橘皮,加歸、耆、 巴戟,平調半月而安,然此證首在節慎起居,方能永保貞固,殊非藥力可圖萬全也。
【卷二】
【諸傷門】
【傷寒】
傷寒雜病,世分兩途,傷寒以攻邪為務,雜病以調養為先,則知工傷寒者, 胸中執一汗下和解之法,別無顧慮正氣之念矣,雜病家寧有攻邪之證耶, 袛緣膠執己見,不能圓通,以致傷寒一切虛證壞證,不敢用補,雜病一切表證實證, 不敢用攻,舉俗所見皆然,病家亦寧死無怨,良由聖教久湮,邪說橫行之故, 是不得不以傷寒入門見證定名真訣,一句喝破,令雜病家粗知分經辨府, 不致妄為舉措,寧無小補於世哉,姑以陰陽傳中冬溫溫熱時行大綱,辨述如左。
【陰陽傳中】
如交霜降節後,有病發熱頭痛,自汗,脈浮緩者,風傷衛證也, 以風為陽邪,故只傷於衛分,衛傷,所以腠理疏,汗自出,身不疼,氣不喘, 脈亦不緊,如見惡寒發熱頭疼,骨節痛,無汗而喘,脈浮緊者,寒傷營證也, 以寒為陰邪,故直傷於營分,營傷,所以腠理固閉,無汗而喘,身疼骨節痛, 而脈不柔和,如見發熱惡寒,頭痛身疼,汗不得出而煩躁,脈浮緊者, 風寒併傷營衛也,以風為陽邪,無竅不入,風性善動,法當有汗,寒為陰邪, 萬類固閉,寒氣歛束,鬱遏腠理,所以不得外泄,熱勢反蒸於裏而發煩躁也, 上皆太陽經初病見證,有桂枝、麻黃、青龍鼎峙三法。
若交陽明之經,則惡寒皆除, 但壯熱自汗而脈浮數,以陽明內達於胃,多氣多血,邪入其經,蒸動水穀之氣, 故皆有汗,但以能食為陽邪屬風,不能食為陰邪屬寒辨之。
若交少陽之經, 則往來寒熱,口苦脇痛,以其經居表裏之半,邪欲入則寒,正與爭則熱, 所以只宜和解,而有汗下利小便三禁。
至其傳變,雖有次第,本無定矩, 有循經而傳者,有越經而傳者,有傳偏六經者,有傳至二三經而止者,有犯本者, 有入府者,有邪在太陽不傳陽明之經即入陽明之府者,有陽明經府相傳者, 有從少陽經傳入陽明府者,所以仲景有太陽陽明,正陽陽明,少陽陽明之異,或云: 少陽無逆傳陽明之理,殊不知胃為十二經之總司,經經交貫,且少陽之經在外, 而陽明之府在內,何逆之有,至若傳入陰經,亦有轉入胃府而成下證者, 太陰藏府相連,移寒移熱最易,少陰亦有下利清水色純青,心下痛,口乾燥者, 厥陰亦有下利讝語者,此皆陰經入府之證, 少陰更有移熱膀胱之府一身手足盡熱小便血者,厥陰亦有轉出少陽嘔而發熱者, 二經接壤故也,又有轉出太陽表證者,如下利後,清便自調,身疼痛, 此陰盡復陽也。
夫所謂犯本者,太陽經邪入膀胱之本,如煩渴引飲,水入即吐, 小便不利者,風傷衛之犯本也,如熱結膀胱,其入如狂,或下血者, 此寒傷營之犯本也,所以仲景有五苓、桃核承氣之分。
邪熱入胃, 則當詳三陽明之原,而與三承氣緩急分治,蓋陽明居中,萬物所歸,無所復傳, 至此悉宜攻下,但須俟結定,則熱邪盡歸於胃,然後下之,若結未定而下早, 則有結胸痞鞕挾熱利等證,以邪熱歸併中土未盡,乘機內入而為變矣, 故傷寒家有汗不厭早,下不厭遲,發表不開,不可攻裏之戒。
邪在少陽,入犯膽府,則胸滿驚煩,小便不利,一身盡重不可轉側,或入血室, 則晝日明了,夜則讝語如見鬼狀,皆宜按證求治,但此經之要,全重在於胃氣, 所以小柴胡中必用人參,仲景云:胃和則愈,胃不和則煩而悸之語, 乃一經之要旨也。
至傳三陰,太陰則腹滿時痛,少陰則腹痛自利下重,小便不利, 甚則口燥心下痛,厥陰則寒熱交錯,寒多熱少則病進,熱多寒少則病退, 大抵少陰傳經熱邪,必從太陰而入,厥陰必從少陰而入, 非若陰證有一入大陽不作鬱熱便入少陰之理,當知傷寒傳經之證,皆是熱邪, 經中邪盛而溢入奇經,故其傳皆從陽維而傳布三陽,陰維而傳布三陰, 與十二經藏府相貫之次第無預也,其邪必從太陽經始,以冬時寒水司令, 故無先犯他經之理,但有他經本虛,或為合病,或為越經或陷此經不復他傳, 非若感冒非時寒疫之三陽混雜也,大抵寒疫多發於春時,春則少陽司令,風木之邪, 必先少陽,而太陽陽明在外,病則三經俱受,以是治感冒之方,若香蘇、芎蘇、 參蘇、正氣、十神之類,皆三經雜用不分耳,試觀夏暑必傷心包,秋燥必傷肺絡, 總不離於司運之主令也。
其有誤治而成壞證者,證類多端,未能悉舉, 即如結胸痞滿,良由誤下表邪內陷,故脈必有一部見浮,蓋寒傷營,營屬血, 而鞕痛者為結胸,風傷衛,衛屬氣,而不痛者為痞滿,然痞滿之基, 多由其人痰濕內蘊,非若結胸之必因下早而陽邪內陷,此大小陷胸、 五種瀉心分司結胸痞滿諸治也,至於懊憹諸證,無結可攻,無痞可散, 惟梔子豉湯可以開發虛人內陷之表邪,一湧而迅掃無餘,即勞復食復, 但於方中加枳實一味,其溫熱時行,亦可取法乎此也。
至於陰證,既無熱邪氣蒸, 萬無傳經之理,即有陰邪,陰主靜,斷不能傳,原其受病,必先少陰, 或形寒飲冷傷脾,則入太陰有之,其厥陰之證,無不由少陰而病, 所以少陰溫經之藥,峻用薑、附、四逆,厥陰風木之藏,內伏真火,雖有陰寒, 不過萸、桂之屬,若當歸四逆加吳茱換肉桂足矣,不必薑、附也,然仲景厥陰例中, 非無四逆等治也,當知厥陰之寒,皆是由少陰虛寒而來,故用薑、附合少陰而溫之, 所謂腎肝同治也,即太陰未嘗不用四逆也,亦是命門火衰,不能生土致病, 故必兼溫少陰,所謂治病必求其本也。
夫治傷寒之法,全在得其綱領,邪在三陽, 則當辨其經府,病入三陰,則當分其傳中,蓋經屬表,宜從外解,府屬裏, 必須攻下而除,傳屬熱,雖有陽極似陰,厥逆自利等證,但須審先前曾發熱頭痛, 至四五日或數日而見厥利者,皆陽邪亢極,厥深熱深之證,急當清理其內, 誤與溫藥必死,但清之有方,須知陽極似陰之證,其人根氣必虛,即與救熱存陰, 須防熱去寒起,間有發汗太過而成亡陽之候,亦有攻下太過而陰陽俱脫者, 不妨稍用溫補,然脫止陽回,即當易轍,不可過劑以秏其津, 況此證與真陰受病不同。
中屬寒,雖有陰極似陽,發熱躁悶等證, 但須審初病不發熱無頭痛,便嘔吐清水,踡臥足冷,自利腹痛,脈來小弱, 至四五日或六七日,反見大熱躁亂,欲坐臥泥水中,渴欲飲水而不能下喉, 脈虛大不能鼓激者,此陰盛格陽之假熱,陽欲脫亡之兆,峻用參、附無疑。
有卒暴中寒,厥冷不省者,此真陽大虛,寒邪斬關直入之候,丹溪所謂一身受邪, 難分經絡是也,非頻進白通、通脈不能挽回。
更有少陰中風,雖不發熱, 亦無自汗厥冷嘔吐下利等證,但覺胸中痞滿不安,不時心懸若饑,自言腹滿, 他人按之不滿,手足自溫,六脈小弱而微浮者,此為陰經陽邪,人罕能識, 惟宜黃耆建中稍加人參、熟附溫散其邪,若挾飲食,則氣口濇滯, 亦有模糊糊不清者,當與枳實理中,手足微冷,加附子,若誤與發散,必死, 破氣寬中,亦死,消剋攻下,亦死,若峻用四逆,傷犯真陰,多有咳逆血溢之虞, 此證初時不以為意,每每委之庸師,所以犯之百無一生也。
【冬溫】
冬時天氣大暖,而見發熱咳嗽者,此為冬溫,以伏藏之令而反陽氣大泄, 少陰不藏,非時不正之氣,得以入傷少陰之經,陽氣發外,所以發熱,熱邪傷氣, 所以咳嗽,其經上循喉嚨,所以喉腫,下循腹裏,所以感之深者,則自利也, 冬溫本秋燥之餘氣,故咽乾痰結,甚則見血,與傷風之一咳其痰即應不同, 咳則顱脹者,火氣上逆也,咳甚則藏府引痛者,火氣內鬱也,其脈或虛緩, 或虛大無力,亦有小弱者,熱邪傷氣故也,若腎氣本虛,則尺中微弦, 暮則微寒發熱,素常氣虛,則氣口虛大,身熱手足微冷,或有先傷冬溫,更加暴寒, 寒鬱熱邪,則壯熱頭痛,自汗喘咳,脈來浮,舉則微弦,中候則軟滑,重按則少力, 雖有風寒,不可妄用風藥升舉其邪,輕則熱愈甚而咳愈劇,重則變風溫灼熱而死, 亦不可用辛散,多致咽喉不利,唾膿血,痰中見血,甚則血溢血泄,發斑狐惑, 往往不救,又不可用耗氣藥,多至咳劇痛引周身,面熱足冷而致危候, 惟宜加減葱白香豉湯調之,兼有風寒外襲,則加羌活、紫蘇,寒邪盛極而發煩燥者, 但於前藥中稍加麻黃五七分、石膏錢許,或萎蕤湯本方主之,緣此證見於冬時, 舉世醫流,莫不以傷寒目之,而與發散致夭枉者不可枚舉,曷知西北二方, 患真中風傷寒者最多,患冬溫者絕少,間有傷於火炕者,亦有傷於火而復傷於寒者, 可與越婢湯、桂枝二越婢一湯,以其地厚質實,可勝攻伐,非若東南之稟氣孱弱也, 至如大嶺以南,陽氣常泄之地,但有瘴癘之毒,絕無傷寒之患,即使客遊他處, 感冒風寒,僅可藿香正氣之類,若麻黃、青龍,絕不可犯, 誤用而發動身中素蘊瘴濕,則壯熱不止,每致殞命,不可不慎。
【溫病】
有冬時觸犯邪氣,伏於經中,至春分前後,乘陽氣發動而為溫病, 素問所謂冬傷於寒,春必病溫是也,其證不惡寒,但惡熱而大渴, 其脈多數盛而渾渾不清,越人所謂溫病之脈,行在諸經,不知何經之動, 絕不似傷寒浮緊之狀,且右尺與氣口,必倍於人迎,信非人迎緊盛之比, 此證大忘發汗,若誤與表散,必躁熱無汗,悶亂不寧而死,以其邪伏經中, 日久皆從火化而發,其熱自內達外,必用辛涼以化在表之熱,苦寒以泄在裡之熱, 內氣一通,自能作汗,有服承氣,大汗淋漓而愈者,有大渴飲水, 通身汗出而熱頓除者,有渾身壯熱,服黃芩湯、葱白香豉湯得汗而解者, 有發熱自利,服葛根黃芩黃連湯而愈者,有舌乾便秘,服涼膈散而安者, 故古諺有溫熱病誤下不為大害,誤汗為害。
有非時寒疫,間雜其間,不可不審諦明白而為治療,蓋暴感風寒之證, 初時畏寒不渴,至二三日,熱邪傷耗津液方渴, 與溫病熱病之一病便昏昏不爽大熱煩渴不同,其脈多浮盛而見於左手, 與病溫之右脈數盛亦異,若兼右脈滑盛,或濇滯模糊者,必停飲食之故,故治寒疫, 當先發散為主,即有宿滯,兼與橘、半、枳、朴,不得濫用裡藥, 倘邪未入裡而誤與攻下,不無引賊破家之虞,故其治與伏氣迴乎不類也。
【熱病】
伏氣之發於夏至後者,熱病也,其邪乘夏火鬱發,從少陰蒸遍三陽, 與傷寒之逐經傳變不同,亦有兼中暍而發者,其治與中暍無異,暍雖熱毒暴中, 皆緣熱耗腎水,汗傷胃汁,火迫心包,故用白虎之知母以淨少陰之源, 石膏以化胃府之熱,甘草、粳米護心包而保肺胃之氣,與熱病之邪伏少陰, 熱傷胃汁,火迫心包不殊,故可異病同治而熱邪皆得渙散也,若熱毒亢極不解, 腹滿氣盛者,涼膈、雙解、承氣、解毒,兼苦燥而攻之,或三黃、石膏、 槴子豉湯汗之,用法不峻,投劑不猛,必不應手,非如傷寒, 待陽明胃實而後可攻下也。
【時行】
時行疫癘,非常有之病,或數年一發,或數十年一發, 多發於饑饉兵荒之後,發則一方之內,沿門闔境,老幼皆然,此大疫也, 亦有一隅偶見數家,或一家止一二人或三五人,病證皆同者,此常疫也, 即如痘麻斑之類,或越一二年,或三五年一見,非若大疫之盛行, 所以人不加察耳,即如軟腳瘟證,醫者皆以腳氣目之,捻頸瘟證, 醫者皆以喉痹目之,絞腸瘟證,醫者皆以臭毒目之,楊梅瘟證,醫者皆以丹腫目之, 黑骨瘟證,醫者皆以中毒目之,瓜瓤瘟證,醫者皆以蓄血傷寒目之, 惟疙瘩瘟之闔門暴發暴死,大頭瘟之驟脹熱蒸,穢氣遍充,不敢妄加名目也, 其常疫之氣,皆是濕土之邪鬱發,治宜表裡分解,隨邪氣所在而攻之,孫真人云: 疫氣傷寒,三日以前不解,葱白香豉湯加童便熱服汗之,不汗,少頃更服, 以汗出熱除為度,三服不解而脈浮,尚屬表證,則用白虎,見裡證則宜承氣,解毒, 表裡不分,則宜涼膈、雙解,汗下後復見表證,再與白虎,復見裡證,更與承氣, 表裡勢熱,則宜三黃石膏、三黃槴子豉湯汗之,有汗下三四次而熱除者, 有熱除後忽復壯熱,不妨再汗再下,若見脈證皆虛,法無更攻之理, 惟與清熱解毒湯,人中黃丸、人中黃散之屬調之,非如傷寒有下早變證之慮, 亦非溫熱不可頻下之比,大率以熱除邪盡為度,不當牽制其虛也,惟下元虛人, 非生料六味補其真陰,則不能化其餘熱,又不可拘於上說也,至於大疫, 則一時詳一時之證,一方用一方之法,難可預為擬議也,以上所述, 不過為雜病家開一辨證法門,其間肯綮,不遑繁述。
【傷寒】
湖廣禮部主事范求先諱克誠,寓金閶之石窩菴,患寒傷營證,惡寒三日不止, 先曾用過發散藥二劑,第七日躁擾不寧,六脈不至,手足厥逆,其同寓目科方耀珍, 邀石頑診之,獨左寸厥厥動搖,知是欲作戰汗之候,令勿服藥, 但與熱薑湯助其作汗,若誤服藥,必熱不止,後數日枉駕謝別,詢之,果如所言, 不藥而愈。
【傷寒】
一童姓者,伏氣發於盛暑,其子跪請求治,診時大發躁擾,脈皆洪盛而躁, 其婦云大渴索水二日,不敢與飲,故發狂亂,因令速與,連進二盞,稍寧, 少頃復索,又與一大盞,放盞,通身大汗,安睡熱除,不煩湯藥而愈, 同時有西客二人寓毛家,亦患此證,皆與水而安。
【傷寒】
文學范鉉甫孫振麟,於大暑中患厥冷自利,六脈弦細芤遲,而按之欲絕,舌色淡白, 中心黑潤無胎,口鼻氣息微冷,陽縮入腹,而精滑如冰,問其所起之由, 因臥地晝寢受寒,是夜連走精二度,忽覺顱脹如山,坐起暈倒,便四肢厥逆, 腹痛自利,胸中兀兀欲吐,口中喃喃妄言,與濕溫之證不殊,醫者誤為停食感冒, 而與發散消導藥一劑,服後胸前頭項汗出如漉,背上愈加畏寒,而下體如冰, 一日昏憒數次,此陰寒挾暑,入中手足少陰之候,緣腎中真陽虛極,所以不能發熱, 遂擬四逆加人參湯,方用人參一兩,熟附三錢,炮薑二錢,炙甘草二錢,晝夜兼進, 三日中進六劑,厥定第四日寅刻陽回,是日悉屏薑附,改用保元,方用人參五錢, 黃耆三錢,炙甘草二錢,加麥門冬二錢,五味子一錢,清肅膈上之虛陽,四劑食進, 改用生料六味加麥冬、五味,每服用熟地八錢,以救下焦將竭之水,使陰平陽秘, 精神乃治。
【傷寒】
徐君育素稟陰虛多火,且有脾約便血證,十月間患冬溫發熱咽痛,里醫用麻黃、 杏仁、半夏、枳、橘之屬,遂喘逆倚息不得臥,聲颯如啞,頭面赤熱,手足逆冷, 右手寸關虛大微數,此熱傷手太陰氣分也,與萎蕤,甘草等藥不應, 為製豬膚湯一甌,令隔湯燉熱,不時挑服,三日聲清,終劑而痛如失。
【傷寒】
國學鄭墨林夫人,素有便紅,懷妊七月,正肺氣養胎時,而患冬溫咳嗷,咽痛如刺, 下血如崩,脈較平時反覺小弱而數,此熱傷手太陰血分也,與黃連阿膠湯二劑, 血止,後去黃連加萎蕤、桔梗、人中黃,四劑而安。
【傷寒】
太倉州尊陳鹿屏夫人,素患虛羸骨蒸,經閉少食,偶感風熱咳嗽,向來調治之醫, 誤進滋陰清肺藥二劑,遂昏熱痞悶異常,邀石頑診之,脈見人迎虛數而氣口濡細, 寸口瞥瞥而兩尺搏指,此肝血與胃氣皆虛,復感風熱之象,與加減葱白香豉湯, 一服熱除痞止,但咳則頭面微汗,更與小劑保元湯調之而安。
【傷寒】
同道王公峻子,於四月間患感冒,昏熱喘脹,便秘,腹中雷鳴,服硝、黃不應, 始圖治於石頑,其脈氣口弦滑而按之則芤,其腹脹滿而按之則濡,此痰濕挾瘀, 濁陰固閉之候,與黃龍湯去芒硝易桂、苓、半夏、木香,下瘀垢甚多, 因宿有五更咳嗽,更以小劑異功加細辛調之,大抵腹中奔響之證,雖有內實當下, 必無燥結,所以不用芒硝,而用木香、苓、半也,用人參者,借以資助胃氣, 行其藥力,則大黃輩得以振破敵之功,非謂虛而兼補也,當知黃龍湯中用參,則硝、 黃之力愈銳,用者不可不慎。
【傷寒】
貳尹閔介眉甥媳,素稟氣虛多痰,懷妊三月,因臘月舉喪受寒,遂惡寒不食, 嘔逆清血,腹痛下墜,脈得弦細如絲,按之欲絕,與生料乾薑人參半夏丸二服, 不應,更與附子理中,加苓、半、肉桂調理而康,門人問曰:嘗聞桂、附、半夏, 孕婦禁服,而此並行無礙,何也,曰:舉世皆以黃苓、白朮為安胎聖藥,桂、 附為隕胎峻劑,孰知反有安胎妙用哉,蓋子氣之安危,係乎母氣之偏勝, 若母氣多火,得苓、連則安,得桂、附則危,母氣多痰,得苓、半則安,得歸、 地則危,母氣多寒,得桂、附則安,得苓、連則危,務在調其偏勝,適其寒溫, 世未有母氣逆而胎得安者,亦未有母氣安而胎反墮者,所以金匱有懷妊六七月, 胎脹腹痛惡寒,少腹如扇,用附子湯溫其藏者,然認證不果,不得妄行是法, 一有差誤,禍不旋踵,非比苓、朮之誤,猶可延引時日也。
【傷寒】
館師吳百川子,年二十餘,素有夢交之疾,十月間患傷寒,頭疼足冷, 醫用發散消導,屢汗而昏熱不除,反加喘逆,更一醫,用麻黃重劑,頭面大汗, 喘促愈甚,或者以為邪熱入裡,主用苓、連,或者以為元氣大虛,議用冬、地, 爭持末決,始求治於石頑,診之六脈瞥瞥,按之欲絕,正陽欲脫亡之兆,急須參、 附,庶可望其回陽,遂疏回陽返本湯,加重便以歛陽,一劑稍寧,三啜安臥, 改用大劑獨參湯加童便,調理數日,頻與稀糜而安。
【傷寒】
洪德敷女,於壬子初冬,發熱頭痛,胸滿不食,已服過發散消導藥四劑,至第六日, 周身痛楚,腹中疼痛,不時奔響,屢欲圊而不可得,口鼻上唇,忽起黑色成片, 光亮如漆,與玳瑁無異,醫者大駭辭去,邀石頑診之,喘汗脈促,而神氣昏憒, 雖證脈俱危,喜其黑色四圍有紅暈鮮澤,若痘瘡之根腳,緊附如線,他處肉色不變, 許以可治,先與葛根黃苓黃連湯,加犀角,連翹、荊、防、紫荊、人中黃, 解其肌表毒邪,俟其黑色發透,乃以涼膈散加人中黃、紫荊、烏犀,微下二次, 又與犀角地黃湯加人中黃之類,調理半月而安,此證書所不載, 惟龐安常有玳瑁瘟之名,而治法未備,人罕能識,先是牙行徐順溪患此, 誤用發散消剋藥過多,胃氣告匱,辭以不治,又綢鋪王允吉姪,患此瀕危, 始邀予往,其口目鼻孔皆流鮮血,亦不能救,一月間,親歷此證十餘人, 大抵黑色枯焦不澤,四圍無紅暈,而灰白色黯者,皆不可救, 其黑必先從口鼻至顴頰目胞兩耳及手臂足脛,甚則胸腹俱黑, 從未見於額上肩背陽位也,有武員隨任家丁黃姓者,患傷寒半月,道經吳門, 治舟求治,詢其同伴云:自渡淮露臥受寒,恣飲燒酒發熱,在京口服藥,行過兩次, 熱勢略減,而神昏不語,不時煩擾,見其唇舌赤腫燥裂,以開水與之則嚥, 不與則不思,察其兩寸瞥瞥虛大,關寸小弱,按久六脈皆虛,曰: 此熱傳手少陰心經也,與導赤瀉心湯,一啜神識稍寧,泊舟一日夜,又進二貼, 便溺自知,次早解維,復延往診,而脈靜神安,但與小劑五苓去桂易門冬二貼, 囑其頻與稀靡,可許收功也。
【傷寒】
錢順所素有內傷,因勞力感寒,發熱頭痛,醫用表散藥數服,胸膈痞悶不安, 以大黃下之,痞悶益甚,更一醫,用消剋破氣,藥過傷胃氣,遂厥逆昏憒, 勢漸瀕危,邀石頑診之,六脈縈縈如蜘蛛絲,視其舌上,焦黑燥涸異常, 此熱傷陰血,不急下之,真陰立槁,救無及矣,因以生地黃黃連湯,去黃苓、防風, 加人中黃、麥門冬、酒大黃,另以生地黃一兩酒浸搗汁和服,夜半下燥矢六七枚, 天明復下一次,乃與生脈散二貼,以後竟不服藥,日進糜粥調養,而大便數日不行, 魄門迸迫如火,令用導法通之,更與異功散調理而安。
【傷寒】
陳瑞之七月間患時疫似瘧,初發獨熱無寒,或連熱二三日,或暫可一日半日, 發熱時煩渴無汗,熱止後則汗出如漉,自言房勞後乘涼所致,服過十味香薷、 九味羌活、柴胡枳桔等十餘劑,煩渴壯熱愈甚,因邀石頑診之,六脈皆洪盛搏指, 舌胎焦枯,唇口剝裂,大便五六日不通,病家雖言病起於陰,而實熱邪亢極, 胃府剝腐之象,急與涼膈加黃連、石膏、人中黃,得下三次,熱勢頓減, 明晚復發熱煩渴,與白虎加人中黃、黃連,熱渴俱止,兩日後左頻發頤, 一晬時即平,而氣急神昏,此元氣下陷之故,仍與白虎加人參、犀角、連翹, 頤復焮發,與犀角、連翹、升柴、甘、枯、鼠黏、馬勃二服,右頤又發一毒, 高腫赤亮,另延瘍醫治其外,調理四十日而痊,同時患此者頗多, 良由時師不明此為濕土之邪,初起失於攻下,概用發散和解,引邪泛濫而發頤毒, 多有腫發綿延,以及膺脇肘臂數處如流注潰腐者,縱用攻下解毒,皆不可救, 不可以為發頤小證而忽諸。
【傷寒】
山陰令景昭侯弟介侯,遼東人,患時疫寒熱不止,舌胎黃潤,用大柴胡下之, 煩悶神昏,雜進人參白虎、補中益氣,熱勢轉劇,頻與苓、連、知母不應, 因遺使兼程過吳,相邀石頑到署,診之左脈弦數而勁,右脈再倍於左, 而週身俱發紅斑,惟中脘斑色皎白,時湖紹諸醫群集,莫審胸前斑子獨白之由, 因諭之曰:良由過服苦寒之劑,中焦陽氣,失職,所以色白,法當透達其斑, 兼通氣化,無慮斑色不轉也,遂用犀角、連翹、山梔、人中黃,晝夜兼進二服, 二便齊行,而斑化熱退,神清食進,起坐徐行矣,昭侯曦侯,同時俱染其氣, 並進葱白、香豉、人中黃、連翹、薄荷之類,皆隨手而安。
【傷寒】
吳介巨傷寒,餘熱未盡,曲池雍腫,不潰不消,日發寒熱,瘍醫禁止,飲食, 兩月餘,日服清火消毒藥,上氣形脫,倚息不得臥,渴飲開水一二口,則腹脹滿急, 大便燥結不通,兩月中用蜜導四五次,所去甚難,勢大瀕危,邀石頑診之, 其脈初按繃急,按之絕無,此中氣逮盡之兆,豈能復勝藥力耶,乃令續進稀糜, 榻前以鴨煮之,香氣透達,徐以汁啜之,是夕大便,去結糞甚多,喘脹頓止, 飲食漸進,數日後腫亦漸消,此際雖可進保元、獨參之類,然力不能支, 僅惟穀肉調理而安,近松陵一人過餌消導,胃氣告匱,聞穀氣則欲嘔,亦用上法, 不藥而痊。
【傷寒】
徽商黃以寬,風溫十餘日,壯熱神昏,語言難出,自利溏黑,舌胎黑燥,唇焦鼻煤, 先前誤用發散消導藥數劑,煩渴彌甚,恣飲不徹,乃求治於石頑,因諭之曰: 此本伏氣鬱發,更遇於風,遂成風溫,風溫脈氣本浮,以熱邪久伏少陰, 從火化發出太陽,即是兩感,變患最速,今幸年壯質強,已逾三日六日之期, 證雖危殆,良由風藥性升,鼓激週身元氣,皆化為火,傷耗真陰, 少陰之脈不能內藏,所以反浮,考諸南陽先師,原無治法, 而少陰例中則有救熱存陰承氣下之一證,可借此以迅埽久伏之邪,審其鼻息不鼾, 知腎水之上源未絕,無慮其直視失溲也,時歙醫胡晨敷在坐, 相與酌用涼膈散加人中黃,生地黃,急救垂絕之陰,眼服後下溏黑三次,舌胎未潤, 煩渴不減,此杯水不能救車薪之火也,更與大劑涼膈,大黃加至二兩,兼黃連、 犀角,三下方得熱除,於是專用生津止渴,大劑投之,舌胎方去,而津回渴止, 此證之得愈者,全在同人契合,無分彼此,得以挽回,設異論紛紜,徒滋眩惑, 安保其有今日哉,上仁淵祖道臺時疫大義。
謹按時疫之邪,皆從濕土鬱蒸而發, 土為受盛之區,平時污穢之物,無所不受,適當歲氣併臨,則從分野疏豁之隅, 蒸騰鬱發,不異瘴霧之毒,或發於山川原陸,或發於河井溝渠,人觸之者, 皆從口鼻流入募原,而至陽明之經,脈必右盛於左,蓋濕土之邪,以類相從, 而犯於胃,所以右手脈盛也,陽明居太陽之裡,少陽之外,為三陽經之中道, 故初感一二日間,邪犯募原,但覺背微畏寒,頭額暈脹,胸膈痞滿,手指痠麻, 此為時疫之報使,與傷寒一感便發熱頭痛不同,至三日已後,邪乘表虛而外發, 則有昏熱頭汗,或咽腫發斑之患,邪乘裡虛而內陷,或挾飲食,則有嘔逆痞滿, 嘈雜失血,自利吐蚘之患,若其人平素津枯,兼有停滯,則有鞕語發狂,舌胎黃黑, 大便不通之患,平素陰虛,則有頭面赤熱,足膝逆冷,至夜發熱之患, 至於發呃發噦,冷汗喘乏,煩擾瘛瘲等證,皆因誤治所致也,大抵傷寒之邪, 自表傳裡,溫熱之邪,自裡達表,疫癘之邪,自陽明中道,隨表裡虛實而發, 不循經絡傳次也,以邪既伏於中道,不能一發便盡,故有得汗熱除, 二三日復熱如前者,有得下裡和,二三日得見表熱者,有表和復見裡證者, 總由邪氣內伏,故屢奪屢發,不可歸咎於調理失宜,復傷風寒飲食也, 外解無如香豉、葱白、連翹、薄荷之屬,內清無如滑石、苓、連、山梔、 人中黃之屬,下奪無如硝、黃之屬,如見發熱自利,則宜葛根、芩、連,胸膈痞滿, 則宜枳、桔、香附,嘔吐呃逆,則宜藿香、芩、連,衄血下血,則宜犀角、丹皮, 發斑咽痛,則宜犀角、半蒡,煩渴多汗,則宜知母、石膏,愈後食復勞復, 則宜枳實梔豉,隨證加萎蕤、茯芩、丹皮、芍藥之類,皆為合劑,而香豉, 人中黃又為時疫之專藥,豉乃黑豆所盦,得濕熱之氣,釀成敗穢之質, 故能引領內邪,從巨陽蒸汗而解,人中黃本甘草所製,漬以滓穢,專解藏府惡毒, 從下而泄,同氣相求之妙,莫過於此,以其總解溫熱時行,外內熱毒也, 當知其證雖有內外之殊,一皆火毒為患,絕無辛溫發散之例, 每見窮鄉無醫無藥之處,熱極恣飲涼水,多有浹然汗出而解者, 此非宜寒涼不宜辛熱之明驗乎,況當庚申金運,北政少陽相火司天之歲, 目今又在三氣之中,主令客氣,俱屬相火,一切風燥辛熱,皆不可犯, 每見時師用羌、獨、柴、前、蒼、芷、芎、防之類引邪上逆亢熱彌甚者, 以風燥之藥,性皆上升橫散,如爐冶得鼓鑄之力也,用朴、半、檳榔、青皮、 木香等耗氣之藥胸膈愈加痞滿者,揠苗助長之道也,有下證已具,而遲疑不敢攻下, 屢用芩、連不應者,此與揚湯止沸不殊也,至於發狂讝語,舌胎焦黑,而大便自利, 證實脈虛,不可攻者,及煩熱痞悶,冷汗喘乏,四肢逆冷,六脈虛微不受補者, 皆難圖治也,時疫變證多端,未能一一曲盡,謹陳大略數則, 庶不負憲恩之澤及黎庶,垂問芻蕘也。
【傷寒】
飛疇治鄭月山女,寡居二十載,五月間忽壯熱多汗,煩渴,耳聾脇痛, 月山為女科名宿,謂證屬傷寒,委之他醫,用柴、葛、桂枝等劑,其熱彌甚, 汗出不止,胸滿昏沉,時時噫氣,邀予診之,右脈數大,左脈少神,舌胎微黑, 此伏氣自內少陽發出,故耳聾脇痛,法當用白虎清解,反行發表,升越其邪, 是以熱渴轉甚,汗出多,故左脈無神,胃液粍,故昏沉胸滿,其噫氣者, 平素多鬱之故,今元氣已虛,伏邪未解,與涼膈去硝黃易栝蔞根、丹皮、竹葉, 一服熱減得睡,但汗不止,倦難轉側,或時欲嘔,此虛也,以生脈加棗仁、茯神、 白蕤,扶元歛陰,兼進粥欴以扶胃氣,渴止汗斂,而脈轉虛微欲絕,此正氣得補, 而虛火潛息之真脈也,復與四君、歸、地,調捕而痊。
【暑】
〔參緒論暑證〕 素問云:因於暑,汗煩則喘喝,靜則多言。
暑氣內擾於營則汗,上迫於肺則煩喘,內干於心則多言,總不離乎熱傷心胞, 而蒸肺經之證也。
【暑】
金匱云:太陽中暍,發熱惡寒,身重而疼痛,其脈弦細芤遲,小便已,洒洒然毛聳, 手足逆冷,小有勞,身即熱,口開前板齒燥,若發其汗則惡寒甚,加溫鍼則發熱甚, 數下之則淋甚。
太陽中暍,發熱惡寒,身重而疼痛,此因暑而傷風露之邪,手太陽標證也, 太陽小腸屬火,上應心胞,二經皆能制金爍肺,肺受火刑,所以發熱惡寒, 似乎足太陽證,其脈或見弦細,或見芤遲,小便已,洒洒然毛聳,此熱傷肺胃之氣, 陽明本證也,發汗則惡寒甚者,氣虛重奪其津也,溫鍼則發熱甚者,重傷經中之液, 轉助時火肆虐於外也,數下之則淋甚者,其在裡之陰,熱勢乘機內陷也,此段經文, 本無方治,東垣特立清暑益氣湯,足補伸景之未逮。
太陽中熱者,暍是也,汗出惡寒,身熱而渴,白虎加人參湯主之。
此無形之熱,傷肺胃之氣,所以多汗惡寒而渴,故用白虎以化熱,人參以益氣也。
太陽中暍,身熱疼重而脈微弱,此以夏月傷冷水,水行皮中所致也, 一物瓜蒂湯主之。
此因冷水灌汗,有形之水,鬱遏皮毛,閉其汗濕,所以身熱疼重, 故用一物瓜蒂湯湧吐,則陽氣發越。
汗大泄而熱愈矣,後人不敢效用, 每以五苓散加葱豉,或梔子豉湯並用,探吐皆效。
【暑】
王節齋曰:夫暑者,相火行令也,夏月人感之,自口齒而入,傷心胞絡之經, 其脈多虛,或浮大而散,或弦細芤遲,蓋熱傷氣,則氣消而脈虛弱, 其證身熱汗出而喘,煩渴多言,倦怠少氣,或下血發黃生斑,甚者火熱爍金, 致金不能平木,搐搦不省人事,治暑之法,以去濕熱清心利小便為主, 氣傷宜補真氣為要,又有惡寒,或四肢逆冷,甚者迷悶不省,而為霍亂吐利, 痰滯嘔逆,腹滿瀉利,此非暑傷,乃因暑而自致之病也, 若行人或農夫於日中勞役得之,此熱傷陽證也,必苦頭痛發熱汗泄,肌膚大熱而渴, 乃天熱外傷元氣也,宜益元散、白虎湯、竹葉石膏湯選用, 若避暑熱於涼亭水閣得之,此暑傷陰證也,必頭痛惡寒,身形拘急, 肢節疼痛而煩心,肌膚大熱無汗,此為陰寒所遏,使周身陽氣不得伸越, 宜消暑十全散,或腹痛水瀉者,胃與大腸受之,局方香薷飲,惡心者, 胃中有痰飲也,香薷飲下消暑丸,伏暑大熱水瀉脈數,可用黃連香薷飲, 若外既受寒,內復傷冰水生冷,腹痛泄瀉,霍亂吐逆,藿香正氣散、養胃湯選用, 若飲食過多,吐瀉腹痛,脈沉微者,大順散,若真陽虛人,房室不慎,復傷生冷, 復痛極瀉利,脈沉弦者,冷香飲子,甚則霍亂吐利,通身冷汗不止,脈伏或脫者, 急用漿水散救之,庶可十全一二,暑氣攻裡,腹內刺痛,小便不通, 生料五苓散加木香,小便血者,導赤散加辰砂,伏暑霍亂,腹痛泄瀉如水, 身熱足冷者,五苓散下來復丹,傷氣困倦,身有微熱,頭重吐利,小便赤濇, 十味香薷飲,傷暑咳嗽發寒熱,盜汗不止,脈數者,熱在肺經,清暑益氣湯, 冷水澡浴,致暑濕相搏,一身盡痛,自汗發熱,五苓加羌活,吐瀉者, 五苓與正氣和服,冒暑縱飲,及飲冷酒,引暑入腹,大熱而小便如血, 五苓減桂加黃連,日間冒暑經營,夜間露臥門窗,此先感暑而後感寒,去衣則凜, 著衣則煩,或鼻流清涕,或寒熱如虐,六和湯加羌活,無汗,加紫蘇,嘔吐, 加藿香,兼食,加草豆蔻、砂仁,冒暑作勞,乘汗冷浴,身痹如鍼刺,間有赤腫處, 或發水泡者,六和渴加蒼朮、荊、防,甚則加桂,若身熱頭痛,躁亂不寧, 或身如鍼刺,此熱傷肉分也,白虎湯加蒼朮,虛,加人參,或咳嗽發寒熱, 盜汗不止,脈數者熱在肺經,清燥湯,秋暑瀉利,消暑丸。
疰夏病, 屬陽虛元氣不足,宜補中益氣加半、夏、茯苓。
其人傷濕,困而中暑,名曰濕溫, 兩脛逆冷,胸滿頭目疼重,妄言多汗,脈陽濡而弱,陰小而急,及煩渴引飲者, 切不可汗,汗之必死,蒼朮白虎湯。
【暑】
喻嘉言曰:體中多濕之人,外暑蒸動內濕,二氣交通,最易中暑,所以肥人濕多, 夏月百計避暑,反為暑所中者,不能避身之濕,即不能避天之暑也, 益元散驅濕從小便出,夏月服之解暑,體盛濕多則宜之,清臞無濕之人, 津液為時火所耗,當用生脈散充其津液,若用益元散妄利小水,竭其下泉, 枯槁立至,故凡汗多之人,即不可利其小便也。
小半夏茯苓湯,治暑耑治其濕也,少加甘草,即名消暑丸,是消暑在消其濕, 理明辭正矣,又如益元散加辰砂,則并去其熱,五苓散加人參則益虛, 加辰砂減桂則去熱,白虎湯加人參則益虛,加蒼朮則勝濕也,中暑必顯躁煩熱悶, 東垣倣仲景竹葉石膏湯制方,名清燥湯,仍以去濕為首務,夫燥與濕,相反者也, 而清燥亦務除濕,非東垣具過人之識,不及此矣。
古方治暑風,用蘇合香丸,大非, 今人治暑,概用香薷飲,大謬,按香薷辛淡,辛能發散,淡能滲泄, 乃夏月解表利水之劑,果身熱煩躁嘔吐,小便不利者,合黃連以解暑, 靡不應手獲效,若氣虛胃弱之人,食少體倦,自當多服參、耆,豈能堪此發泄, 苟誤用之,是虛其虛也,至於奔走勞役而中熱者,用此溫散之劑復傷其氣, 如火益熱矣,今人不分虛實當否,夏月少有不快,一概用之,所謂習俗成訛也。
夏月無故卒倒,昏不知人,面垢,冷汗自出,手足微冷搐搦,或吐瀉,或喘渴, 此君相二火內外相煽,兼之素有痰鬱,因火鼓動窒礙心竅故也,宜先以熱土熨臍中, 或研蒜水灌鼻中,皆取其通竅也。
石頑曰:按中寒卒然倒仆如中風者, 乃盛寒之氣卒犯少陰,而厥逆無脈,此陽氣大虛,不勝陰寒厲氣也, 必口鼻氣冷而無痰聲,雖盛暑中亦有之,以其人真陽素虛之故,不可拘於時月也, 中暑卒然暈倒如中風者,乃酷暑之氣鼓運其痰壅塞心胞,此腎水素虧, 不勝時火燔灼也,必喘乏而無痰聲,若中風卒倒,則必手足搐引,痰聲湧塞於喉中, 甚則聲如拽鋸,為中風之真候,以此辨之,萬無差誤也。
或問,暍暑用白虎、清暑、香薷等法,何以為辨,石頑曰:中暍用白虎湯, 熱傷形之治也,用人參白虎湯,兼傷無形之氣也,中暑用用生脈散, 暑傷無形之氣也,用清暑益氣,暑傷於氣兼挾風熱乘虛而傷其經也, 傷暑用十味香薷,風熱濕雜合而傷形氣也,偏於表,則變香薷飲為消暑十全, 偏於裡,則變香薷飲為六和湯,此夏月鼎峙三法也,其用消暑丸者, 上盛之濕泛濫而為痞滿也,用益元散者,下盛之熱阻滯而為溺濇也,用大順散者, 冰果內傷於脾也,用冷香飲者,冷食內傷於腎也,用來復丹者,陰氣固結於下也, 用五苓散者,陽氣遏絕於內也,近世醫人,治夏月諸病,不論虛實寒熱, 概用香薷飲,既開汗孔,復利水道,且剋中氣,況於方中必除去人參,增入枳瞉、 檳榔輩重耗其氣,而痞滿發熱煩躁愈劇,此際補之不可,瀉之不可, 惟梔子豉湯隨證加入甘草、生薑等味以和之,夜甚者,導赤散加丹皮、白芍以調之, 次以生料六味調之,虛甚躁渴者,合生脈以滋金水之源,此前賢未之及也, 當知治暑暍諸證,汗液大泄,中氣先傷,雖有膈滿潮熱,最忌攻下, 以無形之熱不能隨藥下散也,即有頭額重痛,最忌發汗, 凡表藥皆能升舉痰食濁氣支撐膈上也,而肥人濕熱素盛,加以暑氣相搏,則為濕溫, 證必自汗足冷漉漉如從水中出,脈雖沉細,而小便必赤濇,不可誤認陰寒而與溫藥, 亦不可因其頭重身疼而與發汗,誤汗身青面色變者,大劑竹葉石膏湯可救之, 亦有因其痞滿喘脹誤與下藥者,大劑桂苓丸可療之,惟誤用附子者,雖有合劑, 不能起矣。
至於觸熱勞形,卒然倒仆,方書用道途中熱土置當臍,更使聚溺其腹, 並搗生蒜汁注鼻孔,其立法最精,惜乎未經闡發,世都不解,殊不知此雖酷烈為患, 良由其人真元素虧,加以時火亢極,鼓激命門之虛陽,欻然離根, 非藉道途中之熱土,往來人之熱溺,不能護衛其陽使之歸源,用蒜汁注鼻孔者, 取蒜以開竅,溫散其鬱閉之熱,所謂熱因熱用,溫能除大熱也, 若與冷水灌之潠之漬之,則氣隨焰息,而暴絕不返矣,間有元氣不大虛人, 真火原未離根,不勝亢暵而倒者,用水灌漬,亦有得甦者,因是愚夫一見熱倒, 便以水灌,既灌不蘇,雖盧扁不能復圖矣。
【暑】
〔診〕經云:脈虛身熱,得之傷暑,此暑傷元氣也,仲景以弦細芤遲為傷暑, 以暑傷氣而不傷形,所以氣消而脈虛弱也,大抵脈來虛大無力,或小弱, 皆本氣虛而為暑所中,不足之證也,若得洪盛數疾之脈,皆熱氣燔灼而為時氣所傷, 為有餘之邪,至若內傷寒冷,及中寒脈沉緊之類,雖當夏月,卻與暑證無預。
羅謙甫治一人,夏月胸項多汗,兩足逆冷鞕語,關前濡,關後急,當作濕溫治, 經曰:濕溫之脈,陽濡而弱,陰小而急,濡弱見於陽部,濕氣搏暑也, 小急見於陰部,暑氣蒸濕也,蓋先傷濕而後傷暑,暑濕相搏,是名濕溫, 先與白虎加參,次換蒼朮,三日而愈。
又治一蒙古百戶,因食酒肉湩乳,得霍亂吐瀉,從朝至午,精神憒乏, 脈皆浮數無力,知所傷之物已出,即於墻陰掘地約二尺,貯新汲水,攪動一時澄定, 用清者一杯,調桂苓白朮散,徐徐服之,吐瀉遂止,翌日微煩渴,遂與錢氏白朮散, 時時服之而愈。
滑伯仁治一人,病自汗如雨,目赤身熱,口燥心煩,盛暑中帷幕周密,以至亡陽, 服朮附數劑,脈虛而洪數,舌上胎黃,曰:前藥誤矣,令撤幔開窗,以黃連解毒、 人參白虎,三進而汗止,渴,用冰水調益元散,七日而愈。
石頑治禮部員外申菽旆,觸熱過梁溪,歸而眩暈麻瞀,發熱便閉,服黃連、 香薷不應,用涼膈散,便通,或時昏眩不省,或時四肢清冷,而晡時為甚, 邀石頑診之,脈得弦細而芤,此暑傷心包,陽氣鬱伏,所以有似陰寒也, 與生脈合保元,清理肺胃,則包絡自寧矣。
【濕】
〔濕熱〕 經云:諸濕腫滿,皆屬於脾。
地之濕氣,感則害人皮肉筋脈。
陽受風氣,陰受濕氣。
身半已下者,濕中之也。
傷於濕者,下先受之。
聲如從室中言,是中氣之濕也。
濕勝則濡瀉。
因於濕,首如裡,濕熱不攘,大筋緛短,小筋弛長,緛短為拘, 弛長為痿,因於氣為腫,四維相代,陽氣乃竭。
首為諸陽之會,其位高,其氣清,其體虛,故聰明係焉,卻被濕土之濁氣薰蒸, 清道不通,故沉重不利,似乎有物蒙之,失而不治,濕鬱為熱,熱留不去, 熱傷血不能養筋,故為拘攣,濕傷筋不能束骨,故為弱痿,素嘗氣疾,濕熱加之, 氣濕熱爭,故為腫,諸陽受氣於四肢也,今人見膝間關節腫痛,全以風治者誤矣。
風寒暑皆能中人,惟濕氣積久,留滯關節,故能中,非如中風寒暑之暴也, 外中濕者,或山嵐瘴氣,或天雨濕蒸,或遠行涉水,或久臥濕地,則濕從外中矣, 其證關節疼重,頭重體疼,腹脹煩悶,昏不知人,或四肢倦怠,腿膝腫痛, 身重浮腫,大便泄瀉,小便黃赤,羌活勝濕湯,若一身盡痛,為風濕相搏, 除風濕羌活湯,肢體煩疼,頭重鼻塞。
或見泄利,或下清血,為風木之邪內干濕土, 神朮湯,濕毒下血,大便泄瀉,四肢沉重,升陽除濕防風湯,若腰已下重著, 為濕滯經絡,滲濕湯。
然病有傷中之不同,傷濕者,足太陽膀胱經也,中濕者, 足太陰脾經,或足少陰腎經,傷膀胱則煩渴引飲,小便不利而腫脹,五苓散, 著脾則四肢浮腫,不能屈伸,大便多溏,此醇酒厚味水濕等物所傷,濕從內中也, 除濕湯,著腎則腰疼身重,小便不利,此醉臥濕地,或下體濕衣所傷,濕從外中也, 腎著湯,濕盛身疼,小便不利,體重發渴者,五苓散加羌活, 治濕在上在外者當微汗,羌活勝濕湯,在下在內者,當利小便,五苓散,東垣云: 治濕不利小便,非其治也,然亦不可過治,病去六七,即當改用理脾之劑, 如水去其地猶濕,若過用之,腎水受虧矣。
【濕】
羅謙甫云:春夏之交,病如傷寒,其人汗自出,肢體重痛,轉側難,小便不利, 此名風濕,非傷寒也,陰雨之後卑濕,或引飲過多,多有此證,但多服五苓散, 小便通利,濕去則愈,切忌轉瀉發汗。
小誤必不可救,初虞世云:醫者不識, 妄作傷風治之,發汗死,下之死,己未京師大疫,正為此,羅得其說,救人甚多, 大抵五苓散能分水去濕,胸中有停飲及小兒吐啘欲作癎,五苓散最妙,以中有桂, 辛溫能散肝脾之結耳,戴復菴云:五苓散,仲景本治太陽汗濕之邪自經犯本, 故取治風濕自汗,肢體重痛,渴而小便不利者最宜,若無煩渴小便不利者, 此邪猶在經,宜用羌活勝濕湯,或除風濕羌活湯選用,不必拘於前說也。
戴人曰:夏月人之腠理疏豁,元氣不閉,故易於傷風傷濕,如汗出未拭而風閉之, 則為風濕,素有熱而濕臨之,則為濕熱,濕久菀亦然也,元氣素虛而受濕, 則為寒濕,或受於地,或受於天,或受於酒酪湩乳,治者宜分別之,如風濕, 小建中加黃耆、白朮、羌活、防風,濕熱,苓桂朮甘湯,寒濕,小青龍加減, 陽虛者,去麻黃加熟附、白朮,或麻黃加朮湯。
濕家無汗身煩疼者,麻黃加朮湯。
傷濕而兼感風,則眩暈嘔逆煩熱,惡風不欲去衣被,或額上微汗,或身體微腫, 汗漬衣濕,當風坐臥,多有此證,麻黃杏仁薏苡甘草湯,或羌活勝濕湯,令微發汗, 若大發汗,則風去濕在,已得汗而發熱不去者,敗毒散加蒼朮、防己。
傷濕又兼感寒,則拳攣掣痛,無汗慘慘煩痛,五積散。
風濕脈浮,身重汗出惡風者, 防己黃耆湯緩服。
風濕相搏,身重煩疼,不能自轉側,不嘔不渴,脈浮虛而濇者, 桂枝附子湯,若其人大便硬,小便自利者,白朮附子湯,骨節煩疼掣痛,不得屈伸, 近之則痛劇,汗出短氣,小便不利,惡風不欲去衣,或身微腫者,甘草附子湯。
【濕】
喻嘉言曰:人身陽盛則輕矯,濕盛則重著,乃至身重如山,百脈痛楚,不能轉側, 而此不用附子回陽勝濕,更欲何待,在表之濕,其有可汗者, 用附子合桂枝湯以驅之外出,在裡之濕,其有可下者,用附子合細辛、 大黃以驅之下出,在中之濕,則用附子合白朮以溫中而燥脾,今之用白朮,雜入羌、 防、枳、朴、梔、橘等藥,且無濟於事,況用檳榔、滑石、舟車、導水等法乎。
濕家不可發汗,以身本多汗,易至亡陽,故濕溫之證,誤發其汗,名曰重暍, 故為深戒,若久冒風涼,以水灌汗,仰鬱其陽者,又不得不微汗之。
濕家當利小便, 此大法也,而真傷素虛之人,汗出小便滴瀝,正泉竭而陽欲出亡之象,若以為濕熱, 恣膽利之,真陽無水維附,頃刻脫離而死矣。
【濕】
〔濕熱〕賈真孫曰:濕為土氣,熱能生濕,故夏熱則萬物濕潤,秋涼則萬物乾燥, 濕病本不自生,因熱而怫鬱,不能宣行水道,故停滯而生濕也,況形盛氣弱之人, 易為感受,豈必水流而後為濕哉,人只知風寒之威嚴,不知暑濕之炎暄, 感於冥冥之中也,原病式曰:諸痙項強,皆屬於濕,或胕腫體寒而有水氣, 必小便赤少或渴,是蓄熱入裡極深,非病寒也,治法,宜理脾清清熱利小便為上, 治濕不利小便,非其治也,濕證有二,濕熱證多,濕寒證少,當以脈證明辨之, 如脈滑數,小便赤濇,引飲自汗,為濕熱證,若小便自利清白,大便瀉利, 身疼無汗,為寒濕也,濕熱身黃如橘子色,而小便不利,腹微滿者,茵陳蒿湯, 身黃小便不利而渴者,五苓散加茵陳,煩熱小便不利而渴者,桂苓甘露飲, 濕熱相搏者,清熱滲濕湯,肩背沉重疼痛,上熱胸膈不利,及遍身疼痛者, 屬外因之濕熱,當歸拈痛湯,其人平素陰虛多火加之走精者,濕襲精竅也,虎潛丸, 或拈痛加龜版、白朮、牡蠣,濕熱之屬於裡者,則水腫小便不利,當與五苓、 神芎輩,分輕重以泄之,後用實脾之劑調理,若夫陰水腫脹,另詳水腫本門。
【濕】
石頑曰:昔人有云:濕熱一證,古所未詳,至丹溪始大發其奧,故後世得以宗之, 殊不知其悉從東垣痹證諸方悟出,然其所論,皆治標之法,絕無治本之方, 及讀仲景書至痞論中,則濕熱治本之方具在,蓋傷寒誤下,則有痞滿之變, 然亦有不經攻下而痞者,皆由痰氣逆滿之故,故仲景特立瀉心湯諸法, 正以袪逆上之濕熱也,濕熱證類最多,如鼓脹水腫,嘔逆吞酸,黃癉滯下, 腰腿重痛,腳氣痹著等候,悉屬濕熱為患,然皆別有所致而然,咸非濕熱之本病也, 嘗見蒼黑肥盛之人。
及酒客輩,皆素多濕熱,其在無病之時, 即宜常服調氣利濕之劑,如六君子加黃連、沉香、澤瀉之類,夏秋則清燥湯, 春夏則春澤湯加薑汁、竹瀝,使之日漸消弭,此謂不治已病治未病也, 及乎五旬內外,氣血向衰,漸至食少體倦,或胸腹痞滿,或肢體煩疼,或不時舉發, 或偶有所觸而發,忽然胸高喘脹,煩悶嘔逆,甚至上下不通者,須乘初起元氣未衰, 急投控涎丹十餘粒,不下,少頃再服,當此危急之時,不下必死,下之庶或可生, 此係專攻濕熱痰涎之藥,不可與硝、黃輩同視也,世醫舍此而用香燥之劑, 未有不相引喪亡而已,以與身偕老之固疾,固元氣衰憊而驟然僭發,已為九死之候, 更兼誤治,必無生理,慎勿復藥,自貽其咎也,又有素稟濕熱而挾陰虛者, 在膏梁輩,每多患此,以其平時嬌養,未慣馳驅,稍有憂勞,或縱恣酒色, 或暑濕氣交,即虛火挾痰飲上升,輕則胸脇痞滿,四肢乏力,重則周身疼重, 痰嗽喘逆,亦有血溢便秘,面赤足寒者,甚則痿厥癱廢不起矣,大抵體肥痰盛之人, 則外盛中空,加以陰虛,則上實下虛,所以少壯犯此最多, 較之中年已後觸發者更劇,而治又與尋常濕熱迴殊,若用風藥勝濕,虛火勿於僭上, 淡滲利水,陰津易於脫亡,專於燥濕,必致真陰耗竭,純用滋陰,反助痰濕上壅, 務使潤燥合宜,剛柔協濟,始克有賴,如清燥湯、虎潛丸等方,皆為合劑, 復有陰陽兩虛,真元下衰,濕熱上盛者,若乘於內,則不時喘滿眩暈,溢於外, 則肢體疼重麻瞀,見此即當從下真寒上假熱例治之,否則防有類中之虞, 即如痰厥昏仆,舌強語濇,或口角流涎,或口眼喎斜,或半肢傾癈, 非內熱招風之患平,歷觀昔人治法,惟守真地黃飲子多加竹瀝、薑汁,送下黑錫丹, 差堪對證,服半日許,乘其氣息稍平,急進大劑人參入竹瀝、薑汁、童便,晬時中, 分三次服之,喘滿多汗者,生脈散以收攝之,若過此時,藥力不逮,火氣復升, 補氣之藥,又難突入重圍矣,服後元氣稍充,喘息稍定,更以濟生腎氣丸, 雜以黑錫丹一分,緩圖收功可也,至於但屬陽虛,而陰不虧者,斷無是理, 雖有邪濕干之,亦隨寒化,不能為熱也,即使更感客邪, 自有仲景風濕寒濕治法可推,不似陰虛濕熱之動輒扼腕也,其濕熱挾外感諸例, 另詳緒論本條。
【濕】
〔診〕石頑曰;
濕脈自緩,得風以播之,則兼浮緩,寒以束之,則兼沉細, 此皆外傷於濕之診也,若濕中三陰,則脈有沉緩沉細微緩之分,治有朮附、薑附、 桂附之異,蓋沉緩沉細,為太少二陰寒濕之本脈,人所易明,獨厥陰脈見微緩, 世所其昧,今特申之,夫厥陰為風木之藏,內藏生陽,雖有濕著,風氣內勝, 鼓激其邪,流薄於經絡之中,所以脈不能沉,而見陽浮陰緩之象,是知微緩, 亦厥陰受邪之本脈,觀仲景厥陰例中,可以類推,至於濕襲經中,得人身濁氣, 蘊釀而為濕熱,則脈多軟大,若浮取軟大,而按之滑者,濕并在胃之痰也, 浮取軟大,而按之濇者,濕傷營經之血也,濕寒濕熱之辨,大略不出乎此。
羅謙甫治中山王知府子,年十三,六月中暴雨水泛,戲水濕衣,至精神昏憒, 怠惰嗜臥,次日頭痛身熱,腿腳重,一醫用和解發散,重衾覆之,致苦熱不禁, 遂發狂言,欲去其衾而不得,汗至四更,濕透其衾,明日循衣撮空,又以承氣下之, 語言不出,四肢不能收持,有時項強,手足瘛瘲搐急而攣,目左視而白睛多, 口唇肌肉蠕動,羅視之,具說前由,蓋傷濕盛暑之時,過發其汗,更復誤下, 虛熱生風發痙也,與保元湯加升、柴、芍藥、五味、甘草,二日語聲漸出, 四肢柔和,飲食漸進而愈。
丹溪治一人,患濕氣,背如負二百斤重,以腎著湯加桂心、豬苓、澤瀉、酒苓、 木通、蒼朮,服之而愈。
又治一人,腰似折,胯如冰,用除濕湯加附子、半夏、厚朴、蒼朮而愈。
石頑治沈汝楫子,夏月兩膝脛至腳痛極,僵挺不能屈者十餘日,或用敷治之法, 不效,其脈軟大而數,令拭去敷藥,與當歸拈痛湯二劑,汗出而愈。
【燥】
原病式云:諸濇枯涸,乾勁皴揭,皆屬於燥,乃陽明燥金,肺與大腸之氣也, 蓋風熱火,同陽也,寒燥濕,同陰也,然燥金雖屬秋陰,而異乎寒濕, 反同其風熱也,故火熱勝,則金衰而風生,風熱勝,則水竭而為燥也,燥之為病, 皆屬燥金之化,然能令金燥者,火也,故繫辭曰:燥萬物者,莫熯乎火, 夫金為陰之主,為水之源,而受燥氣,寒水生化之源,竭絕於上,而不能灌溉周身, 榮養百骸,色乾而無潤澤皮膚者,有自來矣,或大病剋伐太過,或吐利津液內亡, 或養生誤餌金石,或房勞致虛,補陽燥劑,辛熱太多,皆能偏助狂火而損真陰, 陰中伏火,日漸煎熬,血液衰耗,使燥熱轉甚,而為諸病,在外則皮膚皴揭, 在上則咽鼻生乾,在中則水液衰少而煩渴,在下則腸胃枯涸,津不潤而便難, 在手足則痿弱無力,在脈則細濇而微,此皆陰血為火熱所傷, 法當治以甘寒滋潤之劑,甘能生血,寒能勝熱,陰陽滋而火殺,液得潤而燥除, 源泉下降,精血上榮,如是則陰液宣通,內神茂而外色澤矣。
【燥】
盛啟東云:浚治之法,其理不出乎滋榮潤燥,流通血氣而已,且人身之中, 水一火五,陽實陰虛,皆緣嗜慾無節,以致腎水受傷,虛火為患,燥渴之病生焉, 或前後秘結,或痰在咽喉乾咯不出,此皆津液不足之故,而火動元傷,腎虛惡燥也, 理宜補養水中金,使金水相生,出入升降,浚澤流通,何燥之有。
【燥】
喻嘉言曰:燥之與濕,有霄壤之殊,春月地氣動而濕勝,秋月天氣肅而燥勝, 故春分以後之濕,秋分以後之燥,各司其正,奈何內經獨遺燥氣,詳病機諸氣膹鬱, 皆屬於肺,諸痿喘嘔,皆屬於上,二條明指燥病而言,生氣通天論謂秋傷於燥, 上逆而咳,發為痿厥,燥病之要,可一言而終,袛緣內經失卻長夏傷於濕句, 致誤傳秋傷於燥為傷濕,而解者競指燥病為濕病,宜乎經旨之不明也,戴人有云: 休治風兮休治燥,治得火時風燥了,斯治燥之要,亦一言而終也。
老人多有大便後寒熱,發作有時,頗似外感,實非外感也,大便努掙傷氣, 故便出則乘於陽而寒,頃之稍定,則陽勝陰而熱,若果外感之寒熱, 何必大便後始然耶,世醫遇此證,每謂濕熱內蘊,而用滑利之劑以驅之, 不知廋人身中,以濕為寶,有濕則潤,無濕則燥,今指燥為濕, 是欲出而反閉其戶也。
【燥】
石頑曰:夫燥有藏府之燥,有血脈之燥,燥在上必乘肺經,故上逆而咳, 宜千金五味子湯,若外內合邪者,千金麥門冬湯,風熱心煩,脾胃熱壅,食石不者, 千金地黃煎,積熱煩渴,日晡轉劇,喘咳面青,能食便秘者,生地黃煎主之, 燥於下必乘大腸,故大便燥結,然須分邪實津耗血枯三者為治,邪實則大煩渴, 躁悶腹脹,通幽湯、潤燥湯、清涼飲、四順清涼飲、麻仁丸,大腸風秘血燥, 潤腸丸加郁李仁、防風,名潤燥丸,潤而下之,能食熱盛,可用豬膽導法,津耗者, 屢欲便而不可得,圊欲了而不了,便出仍是大塊,異功散加二冬、沉香, 用麻仁擂水煎服,兼嚼蘇子、胡麻之類,外用蜜煎導,或削陳醬瓜導之亦佳, 血枯者,嘔逆食不下,大便日漸燥結如栗,生料六味丸去山萸,加生何首烏、 當歸煎服,或生料六味丸加肉蓯蓉,桃仁擂水煎服,兼食人乳酥蜜之類, 但蓯蓉鹹腐,服之每令嘔吐,不可不知,老人氣血俱耗竭者,固本丸作膏服, 若至嘔逆不食,便如羊矢,不可治矣,燥在血脈,多見風證,木無所畏也, 燥本火氣之餘,故以滋燥養營湯治外,大補地黃湯治內,潤燥養陰為第一義, 火熱亢甚,津液耗竭,不能榮養百骸,手足痿弱,不能收持,反似痹濕之證, 養陰藥中,必加黃柏以堅之,如虎潛丸之類,若誤作風治則殆矣。
【燥】
〔診〕凡物近火則潤,離火則燥,猶金之投入烈火而化為液也, 故燥證多有反似痹弱之證者,熱傷陰血也,燥有內外諸證,不能盡述,其在皮膚, 則毛焦皴揭,在大腸,則脾約便難,在肺經,則乾咳痰結,在肺藏,則悲愁欲哭, 證雖各異,而脈之微細濇小則一,間有虛大數疾浮芤等狀,以意察之, 重按無有不濇不細不微者,則知諸燥之證,皆肺金之一氣,亦不出肺金之一脈也。
【火】
經云:壯火之氣衰,少火之氣壯,壯火食氣,氣食少火,壯火散氣,少火生氣。
亢則害,承乃制,制則生化,外列盛衰,害則敗亂,生化大病。
火在丹田之下者,是為少火,少則生氣,離丹田而上者,是為壯火,壯火則食氣, 食氣之火,是為邪火,生氣之火,是為真火,故少火亢極,則為壯火,夫五行之道, 亢極則承,亢而過甚,則害乎所勝,而承其下者,必從而制之,此天地自然之理也。
六氣雖屬外因,而火氣鬱發,未有不因諸內者,內經除亢則害一說,屬諸六氣勝復, 餘皆不離身中偏勝之機也。
【火】
丹溪云:火水木金土,各一其性,惟火有二,曰君火,人火也,曰相火,天火也, 見於天者,出於龍雷則木之氣,出於海則水之氣也,具於人者,寄於肝腎, 肝屬木而腎屬水也,膽者肝之府,膀胱者腎之府,心包絡者腎之配, 三焦司肝腎之分,皆陰而屬火也,天非此火不能生物,人非此火不能有生,或曰: 相火天火所同,何東垣謂為元氣之賊,蓋相火易起,五性厥陽之火相煽則妄動矣, 火起於妄,變化莫測,無時不有,煎熬真陰,陰虛則病,陰絕則死,故曰: 相火元氣之賊,岐伯歷舉病機一十九條。
而屬火者五,原病式曰:諸風掉眩, 皆屬於肝,火之動也,諸氣膹鬱,皆屬於肺,火之升也,諸濕腫滿,皆屬於脾, 火之勝也,諸痛癢瘡,皆屬於心,火之用也,是火皆出於藏府者然也,按心為君火, 而又有相火寄於肝腎,即內經所謂一水不能勝二火也,五性之火,為物所感而動, 即內經所謂一水不能勝五火也,又有凡動皆屬火,故氣鬱火起於肺,大怒火起於肝, 醉飽火起於脾,思慮火起於心,房勞火起於腎,此五藏所動之火也,然而六府皆然, 如牙痛齦宣,腮頰頤腫,此胃火之所傷也,目黃口苦,坐臥不寧,此膽火之所動也, 舌胎喉痛,便秘不通,此大腸之火動也,癃閉淋瀝,赤白帶濁,此小腸之火動也, 小腹作痛,小便不利,此膀胱之火動也,頭眩體倦,手足心熱,此三焦之火動也。
凡人一身,只陰陽二氣,陽氣生發,陰氣皆化為血,陽氣不足,陰氣皆化為火矣, 陰虛火動者難治,如八味丸桂附之類,虛火可補,如保元湯參耆之類,實火可瀉, 如解毒湯三黃之類,鬱火可發,如火鬱湯升柴之類,凡火盛者,不可驟用寒涼, 必兼辛散,如瀉陰火升陽湯、升陽散火湯之類,氣壯脈實,火盛顛狂者,可用硝、 黃正治,如虛火盛而狂亂,以生薑湯從治之,若投以硝、黃正治,立危, 一切壯火狂陽痰氣上衝膈膜,流入心包,諸藥不效,內外熱熾者, 和劑紫雪可以平之,積熱咽腫,口舌生瘡,煩躁妨悶,水漿不下,碧雪主之, 好餌丹石,藥毒迅發,壯熱不已者,千金朴硝煎主之,凡氣有餘便是火, 氣從左邊起者,肝火也,佐金丸、當歸龍薈丸,從臍下起者,陰火也,八味丸、 黑錫丹,五志過度,喜怒悲思不節,正氣亢鬱,變而為火者,於鬱門求之, 此治火之大略也。
【火】
趙養葵云:以火言之,有陽火,有陰火,有水中之火,有土中之火,有金中之火, 有木中之火,陽火者,天上太陽之火,生於寅而死於酉,陰火者燈燭之火, 生於酉於而死於寅,此對待之火也,水中火者,霹靂火也,即龍雷之火, 無形而有聲,得雨而益熾,見於季春而伏於季夏,原夫龍雷之見也,以五月一陰生, 水底冷,上天熱,龍為陽物,故隨陽而上升,多至一陽來復,故龍亦隨陽下伏, 雷亦收聲,人身腎中相火,亦猶是也,以平日不能節慾,致命門火衰,腎中陰虛, 龍火無藏身之位,故遊於上而不歸,是以上焦煩熱咳嗽等證,善治者以溫腎之藥, 從其性而引之歸源,行秋冬陽伏之令,而龍歸大海,此至理也, 奈何今之治陰虛火者,以黃柏、知母為君,而愈寒其腎,益速其斃,良可悲哉, 若夫陰虛火旺者,此腎水乾枯而火偏盛,宜補水以配火,亦不宜苦寒之品以滅火, 壯水之主以制陽光,正此謂也,如燈燭火,亦陰火也,須以膏油養之, 不得雜一滴寒水,得水則滅矣,獨有天上火入於人身,如六氣溫熱之病, 及傷熱中暍之疾,可以涼水渥之,可以苦寒解之,其餘爐中火者, 乃灰土中無焰之火,得木則煙,見濕則滅,須以灰培,實以溫燼,人身脾土中火, 以甘溫養其火而火自退,經曰:勞者溫之,損者溫之,甘能除大熱,溫能除大熱, 此之謂也,又空中之火,附於木中,以常有坎水滋養,故火不外見, 惟乾柴生火燎原,可以止遏,力窮方止,人身肝火內熾,鬱悶煩躁, 須以辛涼之品發達之,經曰:木鬱達之火鬱發之,使之得遂其炎上之性, 若以寒藥下之,則愈鬱矣,熱藥投之,則愈熾矣,金中火者,凡山中金銀之礦, 或五金埋瘞之處,夜必有光,此金鬱土中而不得發越,故有光輝於外, 人身皮毛竅中,自覺鍼剌蚊咬,及巔頂如火炎者,此肺金氣虛,火乘虛而現, 肺主皮毛故也,東方木實,困西方金虛也,補北方之水,即所以瀉南方之火, 雖曰治金中之火,而通治五行之火,無餘蘊矣。
藏府雖皆有火,總不離於君相, 蓋君火為陽火,可以直折,相火為龍火,僅可溫順,導之歸源,又何患乎, 今人率以知、柏治相火,殊不知相火寄在肝腎之間,乃水中之火,龍雷之火也, 若用苦寒,則龍雷之火,愈發矣,龍雷之火,每當濃陰驟雨之時,火焰愈熾, 其勢誠不可遏,惟太陽一照,火自消滅,此得水則熾,得火則滅之一驗也, 惟八味丸桂附與火同氣,直入腎中,據其窟宅而招之,同氣相求, 相火安得不引之歸源耶,且人身豈可一刻無火,譬之元宵之鰲山走馬燈,拜者舞者, 飛者走者,無一不具,其中間惟是一火耳,火旺則動速,火微則動緩, 火熄則寂然不動,而拜舞飛走之軀殼,未嘗不存也,是以老人以火為用, 而少年惟恐多火,高年惟恐無火,無火則運化艱而易衰,有火則精神健而難老, 是火者老人性命之根,未可以水輕折也,昔賢治喉乾,謂八味丸為聖藥, 譬之釜底加薪,則釜中津氣上騰,理則然矣,可見下虛者,不但真陰虛, 究竟真陽亦虛耳,命門之火,乃水中之火,相依而永不相離也,火之有餘, 緣真水之不足也,毫不敢去火,只補水以配火,壯水之主以制陽光,火之不足, 因見水之有餘也,亦不必瀉水,就於水中補火,益火之源以消陰翳。
【火】
〔診〕石頑曰:按脈法云:浮而洪大為虛火,沉而實大為實火,其說似是而實紕繆, 火性燔烈,抑之則空,雖有虛實之分,絕無沉實之脈,詳內經二火五火之說, 無不本諸三焦,三焦配合心主,代心司化育之令,即謂之君,而命門獨操其權, 故謂之相,若相火妄臨五位,則為五志之火,其實一氣之亢,初無彼此, 但以洪盛指者為實火,或炎膈上,即為心肺之火,或迫中宮,即為脾胃之火, 或結下焦,即為小腸膀胱之火,分其部位以推之,隨其微甚而調之,若弦細而數, 按之益堅,為少火氣衰,而見肝腎真脈,非火使然,夫下焦之火,龍火也, 水盛則蟄藏不見,其脈自平,今弦細且數,乃冰雪陰凌之象,虛勞見此,最為劇候, 或反虛大數疾,為食氣之火,耗竭真陰,虛陽飛越之兆,久病得此,百不一生, 惟暴脫元氣者,猶可峻補以歛固之,大抵火證之脈,但有虛大,按之必空, 斷無實大之理,其火鬱中焦,惡寒戰慄,則有六脈小匿者,此火氣鬱伏灰燼, 不得發光舒焰,反兼寒水勝己之化矣,熱結胃口,咳吐結痰,亦有寸口滑實者, 熱遺下焦,淋濁溺痛,多有尺內洪滑者,皆胃中濕濁上逆下滲之候,終與火無預也, 當知火盛之脈,浮取雖洪盛滑疾,中按則軟闊不堅,重按則豁然中空, 尋之脈見指傍,舉指濇濇然如輕刀刮竹之狀,方是無形之火象,若中宮有物阻礙, 則關上屈曲而出,膈上有痰凝滯,則寸口屈曲而上,總謂之鈎,如無阻礙, 則無屈曲之象矣,若洪盛而中按重按益實,指下纍纍如循貫珠薏苡子狀者, 皆有形之濕熱,蘊積於經脈之中,不當於火門求治也。
【火】
東垣治一人,傷寒目赤而煩渴,脈息七八至,按之不鼓擊,經曰:脈至而從, 按之不鼓,諸陽皆然,此陰盛格陽於外,非熱也,與薑、附之劑,汗出而愈, 按此與海藏治狂言發斑,身熱脈沉細陰證例同。
丹溪治一婦,患心中如火燒,一燒便入小腸,急去小便,大便隨時亦出,脈滑數, 此相火送入小腸,以四物加苓、連、蘹香、木通四劑,三年之患頓愈。
【火】
石頑治太史張弘蘧精氣下脫,虛火上逆,怔忡失血證,診其右關氣口獨顯弦象, 左尺稍嫌微數,餘皆微細搏指,明係陰火內伏之象,診後,乃尊唯一詳述病情, 云自去冬勞心太過,精氣滑脫,加以怵惕恐懼,怔忡驚悸不寧,都門之醫, 峻用人參、桂、附,至歲底稍可,交春復劇如前,遂乞假歸吳,吳門諸醫, 咸效用參、附導火歸源,固歛精氣之藥,略無一驗,轉覺委頓異常,稍稍用心, 則心系牽引掣痛,痛連脊骨對心處,或時痛引膺脇,或時巔頂如掀, 或時臂股手足指甲皆隱隱作痛,怔忡之狀,如碓杵,如牽繩,如簸物,如繃絹, 如以竹擊空,控引頭中,如失腦髓之狀,夢中嘗自作文,覺時成篇可記, 達旦倦怠睡去,便欲失精,精去則神魂如飛越之狀,觀其氣色鮮澤,言談亹亹, 總屬真元下脫,虛陽上擾之候,細推脈證,始先雖屬陽氣虛脫, 而過餌辛溫峻補之劑,致陽暴亢而反耗真陰,當此急宜轉關以救垂絕之陰, 庶可挽回前過,為疏二方,煎用保元合四君,丸用六味合生脈,服及兩月後, 諸證稍平,但倦怠力微,因自檢方書得補中益氣湯為夏月當用之劑,於中加入桂、 附二味,一啜即喉痛聲瘖,復邀診候,見其面顏精采,而聲音忽瘖,莫解其故, 詢之乃尊,知為升、柴、桂、附升動虛陽所致,即以前方倍生脈服之,半月後, 聲音漸復,日漸向安,但起居調攝,殊費周折,衣被過暖,便咽乾痰結, 稍涼則背微畏寒,或啜熱飲,則周身大汗,怔忡走精,此皆宿昔過用桂、附, 餘熱內伏而尋出路也,適有石門董載臣,謂其伏火未清,非苓、連不能解散, 時值嘉平,不敢輕用苦寒,仲春載臣復至,坐俟進藥,可保萬全,服數劑, 形神爽朗,是後堅心服之,至初夏,反覺精神散亂,氣不收攝, 乃盡出從前所服之方,就正於予,予謂桂、附陽藥,火毒之性,力能上升, 得參以濡之,故可久伏下焦,與龍潛水底不異,若究其源,惟滋腎丸一方, 為之正治,但既經苓、連折之於上,豈堪復受知、柏侵伐於下乎,從頭打算, 自春徂夏,不離苦寒,苦先入心,必從火化,何敢兼用肉桂引動虛陽, 發其潛伏之性哉,端本澄源,仍不出六味合生脈,經歲常服,不特壯水制陽, 兼得金水相生之妙用,何憚桂、附之餘毒不化耶。
【傷飲食】
內經云:五藏者,藏精氣而不瀉也,故滿而不實,六府者,傳化物而不藏, 故實而不滿也。
氣口何以獨為五藏主,胃者水榖之海,六府之大源也,五味入口, 藏於胃以養五藏氣,氣口亦太陰也,是以五藏六府之氣味,皆出於胃,變見於氣口。
經言,水榖之寒熱,感則害人六府,又曰:陰氣者,靜則神藏,躁則消亡, 飲食自倍,腸胃乃傷,此乃混言之也,分之為二,飲也,食也,飲者水也, 因而大飲則氣逆,形寒飲冷則傷肺,肺病則為喘咳,為腫滿,為水瀉, 輕則發汗利小便,上下分消其濕,如重而蓄積為滿者利下之,食者物也,因而飽食, 筋脈橫解,腸澼為痔,又飽食勞力,傷太陰厥陰,則氣口滑大於人迎兩倍三倍, 或嘔吐痞滿,或下利腸澼,當分寒熱輕重治之,輕則內消,重則除下,亦有宜吐者, 所謂在上者因而越之也,然不可過劑,過則反傷脾胃,蓋先飲食自傷,加之藥過, 脾胃復傷而氣不能化,食愈難消也。
【傷飲食】
趙養葵云:今方家治傷飲食者,以平胃散為主,出入增減,以為脾胃之準繩, 平胃者,胃中有高阜,則使平之,一平即止,不可過劑,過劑則平地反成坎矣, 而枳朮丸尤勝,今人以此丸為補脾藥,朝服暮餌,更有益之橘、半、香、砂者, 則又甚矣,至若山查、神麴、麥芽三味,舉世所常用者,蓋山查能化肉積, 產婦兒枕痛者,用炒黑山查,砂糖水煎服,兒枕立化,其性消積破血,豈可輕用, 麴蘗者,以米與水在瓷缸中,必藉麴以釀成酒,必藉蘗以釀成糖,脾胃在人身, 非瓷缸比,原有化食之能,今食不化者,其所能者病也,只補助其能而食自化, 何必用此消剋之藥哉,大凡元氣完固之人,多食不傷,過時不饑, 若人先因本氣不足,致令飲食有傷,前藥一用,飲食雖消,但脾胃既已受傷, 而復經此一番消化,愈虛其虛矣,明後日食復不化,猶謂前藥已效,藥力欠多, 湯丸並進,展轉相害,羸瘦日增,良可悲哉。
【傷飲食】
東垣諭飲食勞倦,為內傷不足之證,而王安道又分飲食傷為有餘,法當消導, 東垣自有枳朮丸等方,勞倦傷為不足,專立補中益氣湯主治,其傷食之證, 胸膈痞悶,吐逆嚥酸,噫敗卵臭,畏食頭疼,發熱惡寒,病似傷寒, 但氣口脈大於人迎,身不痛耳,宜豁痰運脾,二陳加枳、朮、麴、蘗、山查、 香附之類,挾氣脈沉加木香、青皮。
停食感冒,芎蘇散加消導一二味,食滯中宮, 胸膈痞悶噯氣,發熱頭痛,有類外感,藿香正氣散,若七八日不大便,口乾煩躁, 臍上硬痛,枳實導滯丸。
因憂氣食濕黏結於中脘,發熱,腹皮底微痛,心下痞滿, 不思飲食,食之不化,常常痞氣,木香化滯湯。
食積痞滿,消廋發熱,保和丸,虛, 加白朮二兩,名大安丸,調理之。
食滯心下,初起不可驟用苦寒,必兼辛散,二陳、 平胃消導之,及枳實、白朮、青皮、山查、麴、蘗之類,以食得寒則凝, 得熱則腐也,日久成積發熱者,加薑汁炒川連、連翹之屬清利之,若已成精粕, 日久生熱,燥結不行,方可用承氣輩攻下之,如冷物停滯作吐,二陳加炮薑、 白豆蔻、蒼朮、厚朴、神麴、藿香之類,甚則廣茂,巴豆之屬,若冷食停蓄, 心腹暴痛作脹,當用紅丸子、備急丸溫下之,痰飲結聚,榖不得入, 冷痰宿食在上脘者,用白散湧吐之,痰食已消,中焦未和,不思飲食,或吐或瀉, 倦怠面黃,按之心下軟,脾胃受傷也,六君子加木香、砂仁,燥渴,用七味白朮散。
老人虛人,易於傷食,或膨脹痞悶,或腹滿作瀉,當消補兼施, 宜九味資生丸常常服之,若口淡思食,而見食不甘,食過則厭,兼惡心胸膈不快, 胃虛挾痰飲也,六君子加枳實、香、砂,若不思飲食,食不剋化,食後反飽, 脾虛不能健運也,枳實理中丸。
病後飲食不調,中脘隱隱作痛,有時得食則已, 有時得食轉加,此胃中火燎作痛,得食以壓其勢,故痛少安,若飲食稍過, 氣不能運轉其食,故痛轉加,連理湯加沉香,靈樞云:夫胃滿則腸虛,腸滿則胃虛, 更實更虛,其氣乃居,若醉飽過度,或感風寒,或著氣惱,以致填塞胸中, 胃氣不行,忽然厥逆昏迷,口不能言,肢不能舉,此名食厥,若誤作中風中氣治之, 必死,宜煎薑鹽湯探吐之,風寒者,藿香正氣散,氣滯者,八味順氣散, 吐後別無他證,只以蒼朮、白朮、陳皮、厚朴、甘草之類調之,如遇此卒暴之病, 必須審問明白,或方食醉飽,或飲食過傷,但覺胸膈痞悶,痰涎壅塞, 氣口脈緊盛者,宜作食滯治之。
傷諸肉食,用草果、山查,挾外感風寒,山查須用薑汁炒黑,則不酸寒收歛, 兼能破血和傷,消導食積更速。
傷麵食,炒萊菔子,傷麩筋煅子等物, 諸藥不能消化,俱用本物拌綠礬燒灰,砂糖酒下,二三服效。
傷糯米粉食,炒酒藥, 或酒麴,砂糖調,淡薑湯服。
傷索粉,用杏仁炒黑,研如脂,砂糖拌,薑湯服。
傷生冷果菜,宜木香、砂仁、炮薑、肉桂。
傷蟹腹痛者,丁香、紫蘇、生薑。
傷蛋滿悶,薑汁、蒜泥。
傷肉生魚鱠,必用生薑、草果、炮黑山查,積久生熱, 口乾噫氣,二陳加薑汁炒川連及消導藥。
【傷飲食】
〔傷酒〕經曰:因而大飲則氣逆。
酒入於胃,則絡脈滿而經脈虛, 脾主為胃行其津液者也,若飽以入房,氣聚於脾中不得散,酒氣與榖氣相薄, 熱盛於中,故熱遍於身,內熱而溺赤也。
東垣云:酒者,大熱有毒,氣味俱陽。
乃無形之物也,若傷之,止當發散, 汗出則愈,其次莫如利小便,使上下分消其濕,今之病酒者,或以雄黃、巴豆、 蠍梢大熱之藥下之,或用牽牛、大黃、甘遂大寒之藥下之,是無形元氣受病, 反下有形陰血,則真水愈弱,陽毒太旺,反增陰火,是以元氣消爍,折人長命, 患此者,不得已用葛花解酲湯,或五苓散加人參、草豆蔻,傷酒食積發熱者, 麴蘗丸,腹滿虛脹,合塌氣丸,不應,神保丸、酒癥丸,並加酒炒黃連,胃氣虛者, 上法俱不可用,惟獨參湯助其胃氣立蘇,神驗。
【傷飲食】
喻嘉言曰:夫酒者,清洌之物,不隨濁穢下行,惟喜滲入者也,滲入之區, 先從胃入膽,膽為清淨之府,同氣相求,然膽之攝受無幾,其次從胃入腸, 膀胱滲之,化溺為多,逮至化溺,則所存者,酒之餘質,其烈性惟膽獨當之, 每見善飲者。
必淺斟緩酌,以俟腹中之滲,若連飛數觥,則傾囊而出耳,靈樞云:怯士之得酒, 怒不避勇士者,其氣慓悍,入於胃中則胃脹,氣上逆滿於胸中,肝浮膽橫, 當是之時,同比於勇士,氣衰則悔,名曰酒悖,蓋膽之府,原無蔻瀉,善飲者, 膽之熱恆移於腦,則為鼻淵,或頭間多汗,腦熱大泄,或注於腸,則大便時溏, 濕熱下泄,俱不為大患也,如膽之熱汁滿而溢出於外,以漸滲於經絡,則身目皆黃, 為酒癉之病,以滲而出也,轉驅而納諸膀胱,從溺道而消也。
【傷飲食】
〔診〕氣口脈浮大,按之反濇者,有宿食也,脈數而滑者,有宿食也,脈遲而滑者, 宿食作脹也,氣口脈緊,寒食停滯胃中,溫消而下之,氣口脈沉緊而細,冷食傷脾, 溫補兼消之,兩手脈皆模糊不清,此宿食結滯,胃氣不行,急下奪之, 傷食脈有滑濇之異,脾虛不能鼓運,胃虛不能熟腐,故其脈不滑而濇, 濇甚則模糊不清矣,若人迎緊盛而氣口滑者,停食感冒也。
許叔微治一酒客,感冒風寒,倦怠不思飲食,已半月矣,睡後發熱,遍身疼如被杖, 微惡寒,六脈浮大,按之豁然,作極虛受寒治之,用六君子加黃耆、當歸、葛根, 大劑與之,五服後遍身汗出如雨,得睡,諸證悉平。
江南仲治一人,冬月覆舟,盡力救貨,忍饑行五十里,遇族人縱飲青樓, 遂發熱四肢如火,左脇一點疼痛,小便赤濇,五日不更衣,醫作傷食治,不效, 脈弦數無力,氣口倍於人迎,此醉飽竭力傷肝所致,內經所謂數醉飽以入房, 氣聚於脾中不得散,酒氣與榖氣相薄,熱盛於中,故熱遍於身,內熱故溺赤, 酒氣慓悍,腎氣日衰,陽氣勝故手足為之熱也,與四君子加神麴、枳殼、白芥子, 二服熱退,調理而愈。
【傷飲食】
石頑治幼科汪五符,夏月傷食,嘔吐發熱顱脹,自利黃水,遍體肌肉捫之如剌, 六脈模糊,指下尋之似有如無,足脛不溫,自認陰寒而服五積散,一服其熱愈熾, 昏臥不省,第三日自利不止,而時常讝語,至夜尤甚,乃舅葉陽生以為傷暑, 而與香薷飲,遂頭面汗出如蒸,喘促不寧,足冷下逆, 歙醫程郊倩以其證大熱而脈息模糊,按之殊不可得,以為陽欲脫亡之候, 欲猛進人參、附子,雲間沈明生以為陰證斷無汗出如蒸之理,脈雖虛而證大熱, 當用人參白虎,爭持未決,取證於石頑,診其六脈雖皆濇弱模糊,而心下按之大痛, 舌上灰剌如芒,乃食填中宮,不能鼓運其脈,往往多此,當與涼膈散下之, 諸醫正欲藉此脫手,聽余用藥,一下而神思大清,脈息頓起,當知傷食之脈, 雖當氣口滑盛,若屢傷不已,每致濇數模糊,乃脾不消運之兆也, 此證設非下奪而與參、附助其壯熱,頃刻立斃,可不詳慎,而妄為施治乎。
又診葉新宇停食感冒,而兩寸關皆濇數模糊,兩尺皆沉弦,而按之益堅, 雖其人尚能行走,而脈少沖和,此必向有陳氣在少腹,詢之果患寒疝數年, 因緩辭不便用藥,是夜即腹暴滿而逝,門人問曰:葉子偶抱小恙, 何以知其必死而辭之,曰:凡人胃滿則腸虛,腸滿則胃虛,更實更虛,其氣乃居, 今胸有嘏而腹有積,上下俱困,能保其不交攻為患乎,當知厥疝入腹, 腳氣沖心等疾,皆是陰邪搏結,鬱積既久,則挾陰火之勢而上升,若胸中陽氣有權, 則陰邪仍歸陰位而止,今胸中先為宿食填塞,腹中陳氣不逆則已,逆則上下俱滿, 正氣無容身之地,往往有暴絕之虞,所以不便用藥,實未知其即死也, 故凡診六部中病脈有不相應處,即當審其有無宿病,不可輕忽,以招誹謗也。
癸卬元夕,周徐二子,過石頑齋頭縱飲,次日皆病酒不能起,欲得葛花湯解醒, 余曰:東垣葛花解酲湯,雖為傷酒專劑,然人稟氣各有不同,周子縱飲, 則面熱多渴,此酒氣皆行陽明肌肉之分,多渴知熱傷胃氣,豈可重令開泄以耗津液, 與四君子湯去甘草加藿香、木香、煨葛根、澤瀉,下咽即蘇,徐子久患精滑, 飲則面色愈青,此素常肝膽用事,腎氣并傷,酒氣皆行筋骨,所以不上潮於面, 葛花胃藥,用之何益,與五苓散加人參倍肉桂,服後食頃,溲便如皂角汁而安。
【勞倦】
經曰:飲食不節,起居不時,陰受之,陰受之則入六府,身熱不時臥,上為喘呼。
陰虛生內熱者,有所勞倦,形氣衰少,穀氣不盛,上焦不行,下脘不通,而胃氣熱, 熱氣薰胸中,故內熱,陽盛則外熱者,因上焦不通,則皮膚緻密,腠理閉塞, 玄府不通,衛氣不得發泄,故外熱。
勞則喘且汗出,內外皆越,故氣耗矣。
東垣云:夫喜怒不節,起居不時,有所勞倦,皆損其氣,氣衰則火旺, 火旺則乘其脾土,脾主四肢,故困熱,無氣以動,懶於語言,動作喘乏,表熱自汗, 心煩不安,經言勞者溫之,夫勞之為病,其脈浮大,手足煩熱,春夏劇,秋冬差, 以黃耆建中湯治之,人受水榖之氣以生,所謂清氣營氣運氣衛氣春升之氣, 皆胃氣之別名也,夫胃為水榖之海,脾胃氣虛,則下溜肝腎,陰火得以乘其土位, 故脾病,始得則氣高而喘,身熱而煩,脈洪大而頭痛,或渴不止, 其皮膚不任風寒而生寒熱,若陰火上衝,則氣高而喘,煩熱,為頭痛,為渴, 而脈洪,脾胃之氣下溜,使榖氣不得升浮,是春升之氣不行,而無陽以護其營衛, 使不任風寒,乃生寒熱,此皆脾胃之氣不足所致也,然與外感風寒之證, 頗同而實異,內傷脾胃,乃傷其氣,外感風寒,乃傷其形,傷其外則有餘, 有餘者瀉之,傷其內則不足,不足者補之,汗之下之吐之剋之之類,皆瀉也, 溫之和之調之養之之類,皆補也,內傷不足之病,苟誤認作有餘之證而反瀉之, 則虛其虛也,惟當以辛甘溫劑,補其中而升其陽,甘寒以瀉其火則愈矣, 以陽氣下陷,故用味薄氣清之品,若升麻、柴胡之類舉而揚之,使地道左旋, 升於九天之上,倘陰氣不降者,用黃柏、澤瀉之類抑而降之,使天道右遷, 而入於九地之下,此東垣補中益氣,為萬世無窮之利,不必降也,清升濁自降矣, 血中伏火,日漸煎熬,如氣浮心亂,硃砂安神丸鎮固之,以手捫之, 而肌表熱者表證也,只服補中益氣湯一二服,得微汗則已,非正發汗,乃陰陽氣和, 自然汗出也,如腹中痛,惡寒而脈弦者,是木來剋土也,小建中湯,如脈沉結, 腹中痛,理中湯,如脈緩體重節痛,腹脹自利,米榖不化,是濕勝也, 平胃散燥剋之,脇下縮急,加柴胡,臍下急,加肉桂,身體疼重者濕也,合五苓散, 如風濕相搏,一身盡痛,加羌、防、藁本、升麻、蒼朮,勿用五苓,所以然者, 為風藥已能勝濕,別作一服與之。
內傷有虛實之分,如飲食失節,勞役所傷, 發熱自汗,倦怠乏力,乃虛中之證,應補益中和之劑調治,無施解表,若飲食過飽, 乃虛中之實,為其所傷飲食,積滯不消,以致心胸痞悶,仍發寒熱,惡心惡食, 須用消導之劑,俟其消剋,心胸舒泰,仍用益脾之藥,使無重虛元氣,有宿食不消, 日晡熱氣實者下之,亦要詳審,無過妄利,故虛人飲食所傷,及外感暴病新愈之後, 皆當用六君子理胃為主,內傷勞倦,及久病之後,用補中益氣理脾為主, 理脾則百病不生,不理脾則諸病續起,久之仍入於胃也。
【勞倦】
〔內外傷辨〕人迎脈大於氣口為外感,氣口脈大於人迎為內傷, 外則寒熱俱作而無間,內則寒熱間作而不齊,外感惡寒,雖近火不除,內傷惡寒, 得暖則解,外感惡風,乃不禁一切風寒,內傷惡風,卻惡門隙中賊風, 外感證顯在鼻,故鼻息不利,而氣擁有力,雖不能食,而不惡食,內傷證顯在口, 故口不知味,而腹中不和,怯弱妨食,惡聞食氣,外感則邪氣有餘,發言壯厲, 先輕而後重,內傷則元氣不足,出言懶怯,先重而後輕,外感頭痛,常常而痛, 多見於腦後額上,以及遍身肢體腰脊筋骨攣痛,內傷頭痛,時作時止, 不離兩太陽額顱,多兼肩背胸脇腰腿骨節痠疼,外感則手背熱而手心不熱, 內傷則手心熱而手背不熱,外感小便赤濇而痛,終日難得,內傷小便黃赤, 必短而頻,外感燥結,則發熱腹中硬痛,內傷秘濇,則虛坐常見些少白膿, 外感胸腹結痛,則痛不可按,內傷有時胃脘當心而痛,上支兩脇,外感則手足動搖, 煩擾不寧,內傷則四肢不收,倦怠嗜臥,東垣辨法如此,然或二者兼病, 則其脈必並見而難辨,尤宜細心求之,若內證多者,則內傷重而外感輕, 宜補養而兼散邪,補中益氣加羌活,若外感多者,則外感重而內傷輕, 宜和營而邪自解,黃耆建中加當歸。
【勞倦】
〔內傷始為熱中病似外感陽證〕頭痛大作,氣高而喘,身熱而煩,上氣鼻息不調, 四肢困倦不收,無氣以動,無氣以言,或煩躁悶亂,心煩不安,或渴或不渴, 心火上炎剋肺經則渴,血脈中有濕則不渴,或表虛不任風寒,目不欲開,口不知味, 氣口脈大於人迎兩三倍,但急大而時見一代,此內顯脾氣不續之脈也,補中益氣湯, 若有宿食,則右關獨沉而滑,枳朮丸。
【勞倦】
〔內傷末傳寒中病似外感陰證〕腹脹胃脘當臍痛,四肢與兩脇拘急,膈曀不通, 或涎睡,或清涕,或多溺,足下痛,不能任身履地,骨乏無力,喜睡,兩丸多冷, 陰陰作痛,或妄見鬼狀,腰背肩胛脊膂皆病,不渴不瀉,脈盛大以濇,名曰寒中, 宜枳實理中加附子、肉桂、益智、草豆蔻,兼腎藏火衰,面黑足寒,小便不利者, 八味丸加鹿茸、五味子。
【勞倦】
〔內傷似外感陽明中熱證〕有天氣大熱時,勞役得病,與陽明傷熱白虎湯證相似, 此脾胃大虛,元氣不足之證,因饑困勞役之後,肌熱躁悶,煩渴引飲,口鼻氣促, 目赤面紅惡熱,晝夜不息,脈大而虛,重按全無,經曰:脈虛則血虛,血虛則發熱, 誤服白虎必危,當歸補血湯。
【勞倦】
〔內傷似外感惡風寒證〕有因勞役辛苦,腎中陰火沸騰, 後因脫衣或沐浴歇息於陰涼處,其陰火不行,還歸皮膚,腠理極虛無陽, 被風與陰涼所遏,以此表虛不任風寒,與外感惡風相似,其證少氣短促,懶於言語, 困弱無力,不可同外感治,補中益氣加紫蘇、羌活,甚者加桂枝最當。
【勞倦】
〔勞倦所傷虛中有寒〕脾胃虛弱,不能運化,致寒物冷痰膠固於中焦,時時痞悶, 不覺饑飽,其脈雖弦而按之不鼓,當溫暖以助脾健運,清理中宮,理中丸, 若臍下築者,腎氣動也,去朮加桂,吐多者,氣上壅也,去朮加生薑,下多者, 氣泄而不收也,還用朮,悸者飲聚也,加桂、苓,渴欲飲水者,津液不足也, 倍用朮,腹中痛者,倍人參,寒多,倍乾薑,腹滿者,去朮加附子。
【勞倦】
〔勞倦所傷虛中有熱〕饑飽勞役,損傷脾胃,元氣不足之人,其脈多弦,或洪緩, 按之無力中時一濇,其證身體沉重,四肢困倦,百節煩疼,胸滿短氣,膈咽不通, 心煩不安,耳聾耳鳴,目熱如火,視物昏花,口中沃沬,飲食失味,忽肥忽瘦, 怠惰嗜臥,溺色變赤,或清利而數,或上飲下便,或時飱泄,腹中虛痛,不思飲食, 調中益氣湯,如時顯熱躁,是下元真火蒸蒸然發也,加生地、黃柏, 如大便虛坐不得,或大便了而不了,腹中常逼迫,氣血虛濇也,倍歸身, 如無已上證,只服黃耆、人參、甘草、橘皮、柴胡、升麻、蒼朮、酒黃柏。
飲食不節,勞倦所傷,腹脇滿悶短氣,遇春則口淡無味,遇夏雖熱猶有惡寒, 饑則常如飽,不喜食冷物,升陽順氣湯。
勞倦所傷,寒溫不適,身熱頭疼, 自汗惡寒,脈微而弱,黃耆建中湯。
饑飽勞役,胃氣不足,脾氣下溜,氣短無力, 不時寒熱,早飯後轉增昏悶,須要眠睡,怠惰嗜臥,四肢不收,懶倦動作, 五心煩熱,先服升陽補氣湯二三劑,後服補中益氣湯,脾胃虛弱,喘促少氣, 衄血吐血,門冬清肺飲。
【勞倦】
〔脾胃之氣俱病似痿弱證〕脾胃虛則怠惰嗜臥,四肢不收,時值秋燥令行, 濕熱少退,體重節痛,口乾舌燥,飲食無味,不欲食,食不消,大便不調, 小便頻數,兼肺病,灑灑惡寒,慘慘不樂,而色槁不和,乃陽氣不伸故也, 升陽益胃湯,王安道曰:經云:陰虛生內熱奈何,曰:有所勞倦,形氣衰少, 榖氣不盛,上焦不行,下脘不通,胃氣熱,熱氣蒸胸中,故內熱,嗟夫, 此內傷之說之原乎,夫人身之陰陽,有以表裡言者,有以上下之分言者, 有以氣血言者,有以身前身後言者,有以藏府言者,有以升降呼吸之氣言者, 餘如動靜語默起居之類甚多,不必悉舉,此所謂陰虛之陰,其所指與數者皆不同, 蓋勞動太過,則陽氣皆亢極而化為火矣,況水榖之氣又少入,故陽愈甚而陰愈衰, 此陰虛之陰,蓋指身中之陰氣,與水榖之味耳,或以下焦陰陽為言, 或以腎水真陰為言,皆非也,夫有所勞役者,過動屬火也,形氣衰少者, 壯火食氣也,穀氣不盛者,勞傷元氣,則少食而氣衰也,上焦不行者,清陽不升也, 下脘不通者,濁陰不降也,夫胃受水榖,故清陽升而濁陰降,以傳化出入, 滋榮一身也,今胃不能納而榖氣衰少,則清無升而濁無降矣,故曰:上焦不行, 下脘不通,然非謂絕不行不通也,但比之平常無病時,則謂之不行不通耳, 上不行下不通,則鬱矣,鬱則少火皆成壯火,而胃居上焦下脘兩者之間, 故胃氣熱則上炎薰胸中而為內熱也,東垣所言,正與經旨相合,固宜引此段經文, 於內外傷辨以為之主,乃反不引此,卻謂火乘土位,此不能無疑者也,又經曰: 勞者溫之,溫者養也,東垣以為溫涼之溫,謂用溫藥以補元氣而瀉火邪, 又改損者益之,為損者溫之,又以溫能除大熱為內經所云:而徧考內經,並無此語, 亦不能無疑者也,然溫藥之補元氣瀉火邪者,亦惟氣溫而味甘者斯可矣, 蓋溫能益氣,甘能助脾而緩火,故元氣復而火邪息也, 夫宜用溫藥以為內傷不足之治則可,以為勞者溫之之註則不可, 苟以補之除之抑之舉之散之等說,比類而觀,則其義自著矣。
【勞倦】
陸麗京曰:內傷之原有三,曰:勞役傷脾,曰饑飽傷胃,曰負重傷血, 三者虛實懸殊,所謂勞役傷脾者,證必發熱頭痛,惡風畏食,自汗喘乏, 脈必氣口虛大,平昔未慣勞役人多此,東垣補中益氣證也,饑飽傷胃者, 證必黃腫痞滿,喘嗽惡食,發熱身疼,脈必氣口粗大,藜藿勞苦人多此, 平胃散加棗礬,負重傷血者,在胃口則咳嘔血腥,痞滿少食,膈間隱隱剌痛, 脈必氣口見弦,飽食奔馳人多此,犀角地黃湯加酒大黃,稍奪其勢,即當因病制宜, 餘積不攻而去矣。
【勞倦】
周慎齋云:內傷左脈常細而濇,右脈多浮而大,陽氣下陷不能生陰, 故血枯而左脈細濇,脾胃虧損,不能生金,故氣虛而右脈浮大。
內傷寸口大於尺內, 此陽盛脈也,保元加歸、芍引下,則大脈去而陽氣亦內收也,此從陽引陰之法。
肝脈細,餘脈和緩,補中加枸杞,以枸杞補肝血故也。
脈氣不足,用四君子, 脈氣有餘,用平胃散,有餘則瀉,不足則補,五藏皆然。
病重藥宜輕緩,劑宜減小, 只以固中劑三四味,以俟胃氣之復。
脾氣虛而脈弦者,服補中益氣湯,後必發瘧, 脾氣虛而濕勝,服補中益氣湯,後必患痢,此邪尋出路,仍服前湯自愈。
清陽下陷, 陰火上升,若用寒藥,則陽愈陷,火愈熾,火尋出竅,虛者受之,或目痛,或耳聾, 或齒痛,從其虛而散也。
脾脈豁大,須防作瀉,虛陽作瀉,遇此脈必難愈。
凡胸前作脹痛者,皆陽氣不達於胸,陰氣填塞故也,蓋陽則氣化通達, 陰則痰凝氣滯。
清陽下陷,陰火上升,則為氣逆,濁氣凝滯,則為痰厥, 所謂脾氣下溜,乘於腎肝,而成痰厥氣逆之漸也。
脾氣上升則為清陽, 下行則為邪氣。
內傷中虛表熱,或潮熱自汗,補中正方,表熱,加羌、防。
腹中滿, 加附子,中氣不和,加青皮、神麴,間用八珍調理,氣血俱虛,十全大補, 陰虛火動,脈洪大而不作瀉,六味丸,惡寒,八味丸,腹痛少食,理中丸,作瀉, 六味去熟地加遠志、沉香、砂仁,不應,加補骨脂、肉豆蔻,倘病顛倒難明, 必從脾胃調理。
凡用補中,病熱已退,升、柴不可用也,若大便燥結,小便不利, 或平常見此證,此清氣下陷,補中雖數貼無妨,如熱甚不去者,甘草少故也。
如用補中,汗少肺氣不開,加用黃耆、汗多裡氣不守,加用人參,熱不退, 加用甘草,臍以下無汗,加酒黃柏三分,渾身拘急作脹,係風寒,宜加羌、防, 但作脹不拘急,為內寒,宜加附子。
內傷大便閉者,補中加蘇子、枳殼、杏仁, 小便不利,加牛膝,汗多,加白芍減升麻,口乾,加煨葛根、五味子,無汗, 加用升麻,久病而熱不退,氣短促,用保元、桂、附,煩躁、加當歸、白蕤、麥冬、 五味。
大便欲去而不去,或著而不出為氣虛,了而不了為血虛,俱宜補中,氣虛, 加用人參,血虛,加用當歸,裡急後重,初起皆屬於熱,日久作陽氣虛陷治之, 前湯加用升、柴。
內傷久而不愈,潮熱微汗咳嗽,不思飲食,補中加乾薑、 五味自愈,不必理痰治嗽,正氣足,則痰嗽自除矣。
凡用補中,下體痿軟, 或虛弱者,不可用,當與八味丸。
凡內傷作瀉,藏附子內於白朮中, 令其守中以止瀉也,表熱,藏附子於黃耆中,欲其走表以助陽也。
凡內傷調理脾胃, 必用羌活散其肝邪,此為正治。
內傷用補中,十餘劑而無汗,及汗不至足者,難治, 然亦有服至二三十劑而汗出者,若服後遍身疼痛者,亦難治。
氣虛作脹而脈虛, 用補中等和中藥,脈反有力者,不治。
內傷寒熱間作,氣血兩虛,一不宜頭痛, 二不宜便秘,三不宜絕榖瀉利,三者皆難治。
凡內傷誤用竹葉石膏,須防失血,過二十日必有反覆,誤服黃柏、知母等藥, 須防泄瀉嘔吐,二三日便見。
內傷身無大熱,頭不甚疼,胸膈飽悶,大便不通, 庸醫下之而閉,閉而復下,下而不愈,陽已將去,或遍身疼痛,不能轉動, 腹脹內有積血,雖神氣清爽,飲食可進,亦不能治。
或問素有病人,遇勞役動作, 反覺精神強健何也,曰:此陰火沸騰,扶助於內,不覺元氣之不足也,若靜養調適, 反覺神倦氣弱,此陰火已退,陽無以復,本相透露故也。
【勞倦】
〔診〕氣口脈大而虛者,為內傷於氣,氣口脈大而時顯一濇者,為內傷於血, 氣口脈大而濇,人迎及尺弦者,為醉飽入房,肝脾氣血俱傷,人迎脈弦而數者, 為瘀血,氣口脈滑而實者,為宿食也。
汪石山治一人,形長而瘦,色白而脆,年三十餘得奇疾,遍身淫淫如蟲行, 從左腳腿起,漸次而上至頭,復下至右腳,自覺蟲行有聲之狀,醫多不識為何病, 汪診其脈浮小而濇,按之不足,兼察形視色,知其為虛,仲景曰:身如蟲行, 汗多亡陽也,遂用補中益氣倍參、朮。
加酒炒黃柏五分,服至二十餘劑而愈。
【虛損】
〔傳屍〕 素問云: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,陰虛者陽必湊之。
邪氣盛則實,精氣奪則虛。
脈氣上虛尺虛,是謂重虛,氣虛者,言無常也,尺虛者,行步恇然,脈虛者, 不象陰也,此滑則生,濇則死也。
形不足者,溫之以氣,精不足者,補之以味。
金匱云:勞之為病,其脈浮大,手足煩,春夏劇,秋冬瘥,陰寒精自出, 痠削不能行。
其脈大者,勞傷陽氣也,手足煩者,脾主四肢也,春夏陽氣升騰而陰火僭逆,故劇, 秋冬陰氣收藏而虛陽斂遏,故瘥,皆勞傷元氣之證,下言陰寒精自出,痠削不能行, 此則勞傷精氣,腎肝失職之候也。
夫失精家,少腹弦急,陰頭寒,目眩髮落,脈極虛芤遲,為清穀亡血失精, 脈得諸芤動微緊,男子失精,女子夢交,桂枝龍骨牡蠣湯主之。
【虛損】
脈虛芤遲者,亡血失精,本虛之脈也,芤動微緊者,本虛中伏有微邪,肝氣內動, 所以魂夢不寧也,夫亡血失精,皆虛勞內因之證,舉世皆用滋補血氣之藥, 而仲景獨舉桂枝湯,其義何居,蓋人身之氣血,全賴後天水穀以資生,水穀入胃, 其清者為營,濁者為衛,營氣不營,則上熱而血溢,衛氣不衛,則下寒而精亡, 是以調和營衛為主,營衛和,則三焦各司其職,而火自歸根,熱者不熱,寒者不寒, 水榖之精微輸化,而精血之源有賴矣,以其亡脫既慣,恐下焦虛滑不禁,乃加龍骨、 牡蠣以固歛之,蓋龍骨入肝歛魂,牡蠣入胃固精,皆收歛精魂之品, 後世鮮有用之者,每每疑其止濇而非之,殊不知二味入於石脂、鐘乳、巴戟、蓯蓉、 金櫻、益智之類,則為劫劑,入於桂枝湯中,則為固蟄封藏之本藥也, 至於虛勞失精,悸衄腹痛,煩熱口燥,則於本方加膠飴為小建中,虛勞裡急, 為營衛枯槁,更加黃耆為黃耆建中,此皆後天不足所致,故以調和營衛為主治也, 後人專用滋陰降火誤治,遺害未至於劇者,用此悉能挽回,若夫先天腎虛致病者, 又當八味腎氣丸,其虛煩不得眠,主以酸棗湯,內有乾血,主以大黃?蟲丸, 已上諸治,除酸棗湯外,後世皆所切禁,非特不敢效用,亦無齒及之者,良可慨夫。
虛勞裡急悸衄,腹中痛,夢失精,四肢痠疼,手足煩熱,咽乾口燥,小建中湯主之。
虛勞裡急諸不足,黃耆建中湯主之。
上條言虛勞失精,而裡急腹痛,煩熱悸衄,明係陽氣內奪之候,故用小建中以和之, 下條言虛勞裡急諸不足,較上條虛證更劇,故於前方更加黃耆以大補衛中陽氣也。
按虛勞而至於亡血失精,消耗津液,枯槁四出,難為力矣,內經於鍼藥莫制者, 調以甘藥,金匱遵之,而用小建中湯、黃耆建中湯以急建其中氣, 俾飲食增而津液旺也,後人樂令建中,並用前胡、細辛以退表熱,十四味建中, 兼用熟附、蓯蓉以補下虛,均失建中之義。
【虛損】
虛勞腰痛,少腹拘急,小便不利者,八味腎氣丸主之。
治虛勞腰痛,少腹拘急,純屬腎肝虛寒無疑,而小便不利一證,又似虛中有熱, 豈桂、附所宜用乎,殊不知肝既失其疏泄之權,腎亦傷其生發之氣,水道自難流利, 故以八味腎氣之桂、附以導火歸源,設非辛溫蒸其至極之陽,則沉沍有加無已, 乃於補陰藥中稍加陽藥,使陰陽適均,無偏勝之虞,斯其所以為至治也。
虛勞諸不足,風氣百疾,薯蕷丸主之。
按薯蕷丸專主表邪不解,誤用涼藥,傷犯肺胃自上而下之虛勞,若房勞傷精, 鬱火傷神,自下而上由中所發之證,咸非所宜,其立方全以桂枝湯和營散邪, 合理中丸兼理藥誤,君以薯蕷大理脾肺,毫不及乎補益腎肝、 醫門法律以為虛勞不足,最易生風生氣,殊失金匱立方本旨。
【虛損】
虛勞虛煩不得眠,酸棗湯主之。
虛煩者,肝虛而火氣乘之也,故特取棗仁以安肝膽為主,略加芎藭調血養肝,茯苓、 甘草培土以榮木,知母降火以除煩,此平調土木之劑也。
五勞虛極羸瘦,腹滿不能飲食,食傷,憂傷,飲傷,房室傷,饑傷,勞傷, 經絡營衛氣傷,內有乾血,肌膚甲錯,兩目黯黑,緩中補虛,大黃?蟲丸主之。
舉世皆以參、耆、歸、地等為補虛,仲景獨以大黃、?蟲等補虛,苟非神聖, 不能行是法也,夫五勞七傷,多緣勞動不節,氣血凝滯,鬱積生熱,致傷其陰, 世俗所稱乾血勞是也,所以仲景乘其元氣未漓,先用大黃、?蟲、水蛭、蝱蟲、 蠐螬等蠕動噉血之物,佐以乾漆、生地、桃、杏仁行去其血,略兼甘草、 蕤藥以緩中補虛,黃苓以開通熱鬱,酒服以行藥勢,待乾血行盡, 然後純行緩中補虛收功,其授陳大夫百勞丸一方,亦以大黃、?蟲、水蛭、 蝱蟲為主,於中除去乾漆、蠐螬、桃、杏仁,而加當歸、乳香,沒藥以散血結, 即用人參以緩中補虛,兼助藥力以攻乾血,梔子以開通熱鬱,服用勞水者, 取其行而不滯也,仲景按證用藥,不慮其峻,授人方術,已略為降等,猶恐誤施, 故方下註云:治一切勞瘵積滯疾,不經藥壞者宜服,可見慎重之至也。
【虛損】
李士材病機沙篆云:古稱五勞七傷六極二十三蒸,證狀繁多,令人眩惑, 但能明先天後天二種根本之證,無不痊安,夫人之虛,非氣即血,五藏六府, 莫能外焉,而血之源頭在乎腎,氣之源頭在乎脾,脾為肺母,肺為生氣之宮, 故肺氣受傷者,必求助於脾土,腎為肝母,肝為藏血之地,故肝血受傷者, 必借資於腎水,補腎補脾,法當並行,然以甘寒補腎,恐妨腎氣,以辛溫扶脾, 恐妨腎水,須辨緩急而為之施治,或補腎而助以沉香、砂仁,或扶脾而雜以山藥、 五味,機用不可不活也。
虛勞之證,扶脾保肺,多不可缺,然脾性喜溫喜燥,而溫燥之劑,不利於保肺, 肺性喜涼喜潤,而涼潤之劑,不利於扶脾,兩者並列而論,脾有生肺之機, 肺無扶脾之力,故曰土旺而生金,勿拘拘於保肺。
瀉火之亢,以全陰氣,壯水之主, 以制陽光,法當並行,然瀉火之劑,多寒而損陽氣,壯水之劑,多平而養陰血, 兩者並列而論,苦寒過投,將有敗胃之憂,甘平恆用,卻無傷中之害,故曰: 水盛而火自熄,勿汲汲乎寒涼。
治虛邪者,當先顧正氣,正氣存,則不致於害,且補中自有攻意, 蓋補陰即所以攻熱,補陽即所以攻寒,世未有正氣復而邪不退者, 亦未有正氣竭而命不傾者,如必不得已,亦當酌量緩急,暫從權宜,從少從多, 寓戰於守,斯可矣,此治虛之道也,治實證者,當去其邪,邪去則身安, 但法貴精專,便瑧速效,此治實之道也,惟是假虛之證不多見,而假實之證最多也, 假寒之證不難治,而假熱之治多誤也,然實者多熱,虛者多寒,如丹溪曰: 氣有餘便是火,故實能受寒,而余續之曰:氣不足便是寒,故虛能受熱, 世有不辨真假本末,而曰知醫者,則未敢許也。
【虛損】
凡陰虛多熱者,最嫌辛燥,恐助陽邪也,尤忌苦寒,恐伐生氣也, 惟喜純甘壯水之劑,補陰以配陽,虛火自降,而陽歸於陰矣,陽虛多寒者, 最嫌涼潤,恐助陰邪也,尤忌辛散,恐傷陰氣也,只宜甘溫益火之品補陽以消陰, 沉寒自歛,而陰從乎陽矣,不知者,惟知以熱治寒,以寒治熱,所以陰虛不宜降者, 則服寒反熱,陽虛不宜耗者,則服熱反寒,此無他,皆以專治旺氣,故其病反如此。
春夏之令主生長,秋冬之令主肅殺,人知之矣,殊不知藥之溫者,行天地發育之德, 藥之寒者,象天地肅殺之刑,如四物湯加黃柏、知母,名坎離丸, 舉世奉之以為滋陰上劑,降火神丹,不知秋冬之氣,非所以生萬物者, 涼血之藥常膩膈,非痰多食少者所宜,涼血之藥多滋潤,多用必致泄瀉, 嘗見虛勞之死,多死於泄瀉,泄瀉之因,多因於清潤,況黃柏苦寒,苦先入心, 久而增氣,反能助火,至其敗胃,所不待言,川芎上竄,非火炎上氣者所宜, 知母滑腸,豈元氣下陷者可服,丹溪云:實火可瀉,虛火可補,試問虛勞之火, 屬之虛乎,屬之實乎,瀉之可乎,昔人云:畏知、柏如鴆毒,恐其代我命根耳, 雖然,病初起而相火正隆,苦燥渴,而右尺滑大,暫投亦是無妨,久用斷乎不可, 故用溫補,病不增,即是減,內已受補故也,用寒涼,病不減,即是增, 內已受伐故也,蓋溫暖之藥,像陽明君子,苟有過,人皆見之,寒涼之藥, 類陰柔小人,國祚已危,人猶莫覺其非,虛損之證,皆下寒上熱, 所謂水火不交者也,其重感於寒者則下焦作痛,不感寒者則不痛, 至於上焦燥熱則一也,上焦方苦煩熱,得寒涼之藥則暫快,遂以為藥有功, 故喜服之,不知寒涼之藥,不久下注,則下元愈寒,火為寒逼上行, 則上焦之熱愈甚,展轉反覆,遂至沉錮而不救,是以寒涼補陰,非徒無益, 而且有損也。
氣有餘便是火,補虛而用益氣之藥,能無助火為害乎,夫火與元氣,勢不兩立, 一勝則一負,正氣旺則邪無所容矣,即血虛而用血藥,亦必兼氣藥為主,經曰: 無陽則陰無以生,血脫者益氣,為血不自生,須得陽和之藥乃生,陽生則陰長也, 若單用血藥,血無由而生,反有傷犯中州之患矣,東垣云:人參甘溫,補肺氣, 肺氣旺,則四藏之氣皆旺,精自生而形自盛也,白飛霞云:人參多服, 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,凡病後氣虛及肺虛喘嗽者,並宜用之,人參補氣,功載本草, 人所共知,王好古謂肺熱還傷肺,王節齋謂虛勞服參、耆必死, 以故天下皆稱有毒如蠍,殊不知肺家本有火,右寸大而有力,東垣所謂鬱熱在肺者, 誠當勿用,若肺虛而虛火乘之,肺方被難,非人參何以救之,古方治肺寒以溫肺湯, 肺熱以清肺湯,中滿以分消湯,血虛以養營湯,皆用人參,自內經以至諸賢, 諄諄言之,以氣藥有生血之功,血藥無益氣之理,可謂深切著明,人亦奈不悟耶。
【虛損】
內經論風寒暑濕燥火六氣之變,皆能失血,各當求責,若不察其所因, 概與涼藥折之,變乃生矣,服寒涼後,證雖大減,脈反加數者,陽鬱也,宜升宜補, 大忌寒涼,而執迷不省復用寒涼不徹者,必死而後已。
七情妄動,形體疲勞, 陽火相迫,致血錯行,脈洪多熱,口乾便濇,宜行涼藥,若使氣虛挾寒, 陰陽不相為守,血亦妄動,必有虛冷之狀,蓋陽虛陰必走是也,更驗其血之色, 必瘀晦不稠,非若火盛迫血妄行之血色,濃厚紫赤也,宜理中加肉桂收攝之, 因氣而發者,加木香、烏藥,或飲食傷胃,逆上吐衄,加香、砂、查、麴。
咳嗽有紅,用固本丸、集靈膏,脾胃虛而大便不實者,瓊玉膏。
勞嗽吐紅, 上熱下寒,四味鹿茸丸、濟生鹿茸丸選用。
腎虛風襲,下體痿弱,骨節疼痛, 喘嗽失精,腰腹腿膝脛踝作痛不能起立者,安腎丸。
久病虛勞失血, 血枯發熱及女人經閉血枯者,宜素問四烏賊骨一藘茹丸,或四物換生地加桃仁, 蝱蟲,作丸服。
吐血成升斗者,花蘗石散,然必陽虛不能制陰,陰氣暴逆者為宜, 若氣盛血隨火湧者,誤用必殆,宜十灰散,若胃脘蓄血上溢, 犀角地黃湯加大黃下逐之。
吐血初起,多宜大黃下之,失血以下行為順,上行為逆, 又言亡血虛家禁下,何也,大抵宜行者,行之於蓄妄之初,禁下者, 禁之於亡脫之後,不可不明察也。
積勞吐血者,血病之餘吐血者,吐血多而久不止者,並宜獨參湯主之,氣虛有熱, 保元湯加童便、藕汁,即有血亦無礙。
一切失血,或血虛煩渴,躁熱不寧, 五心煩熱,聖愈湯。
血證既久,古人多以胃藥收功,異功散加丹皮、山藥、澤瀉, 咳嗽更加萎蕤,此虛家神劑也。
凡失血,無論衄血出於經,咳血出於心, 嗽血出於肺,吐血出於胃,咯血出於腎,嘔血出於肝,唾血出於脾,但以色紫黑者, 為瘀積久血,色鮮紅者為暴傷新血,色淡清者為氣虛挾痰,總屬炎火沸騰, 故治血以降火下行為首務,不可驟用酸寒收歛,使瘀積發熱,轉增上炎之勢, 先用瑞金丹,次用童真丸,引血與火下行最速,若血色正赤,吐出即凝, 剔起成片如柿皮者,此守藏之血,因真陰受損而脫,雖能食倍常,必驟脫而死, 若吐淡紅如肉如肺者,謂之咳白血,此肺胃並傷雖淹歲月,亦終不救。
虛勞精滑無度,或交寅刻夢洩,氣少力微,日漸瘦削,目視不明者,因房勞太過, 督任不交,不能約制陰火也,陽虛者鹿茸丸、龜鹿二仙膏,陰虛者六味丸加鰾膠、 五味,或六味丸雜聚精丸一分合服,飲食減少,難於茂運者,納氣丸,陰陽俱虛者, 十補丸,脾胃陰陽俱虛者,香茸八味丸,皆兼補先後天藥也,男子精未充滿, 色慾過度,泄出多有半精半血者,此竭力傷肝,肝傷不能藏血也, 蓋少陰常少血多氣,厥陰常多血少氣,少陰之精氣既竭,則厥陰之血氣亦傷, 是以并血泄出,腎主閉藏,肝司疏泄,氣竭肝傷,中空無主,所以二藏俱闢, 其治總不出上法也,若夫思慾不遂,鬱火無制,精為火擾而亡脫者, 又當清利瀉火為主,設與固斂,其滑愈甚矣。
【虛損】
沈朗仲曰:陰虛多火人,偶感客邪,其蒸熱咳嗽,雖異平時,然察其脈, 不能便顯浮緊之象,但較平時必然稍旺,慎勿輕用疏風散表,以風藥性皆上升, 嗽喘咸非所宜,亦不可妄與清肺止嗽,轉傷胃氣,為害不淺,當此宜暫停補藥, 靜以養陰,邪自退聽,內本多火,腠理必疏,或啜熱湯稀飲,汗氣隨通,邪即解散, 先哲有云:陰虛火旺人,元氣傷損,雖有客邪,切忘羌、防、柴、 葛等升發散表之劑,設不知此,誤用風藥,則風乘火勢,火助風威,以煽動其陰邪, 輕則虛陽擾亂不寧,重則氣隨汗脫而斃,蓋邪氣方張,如日之初升,雖有合劑, 遏之愈逆,不獲已而用藥,衹宜小劑葱白、香豉以解散之,若陰火原不太盛, 小建中、黃耆建中,亦無妨礙,誤用保肺藥,必咳嗽益甚,即於建中湯稍加萎蕤、 細辛以搜散之,俟其勢衰脈虛,確遵趙以德甘寒杜風清熱之例,庶無差誤, 如六味合生脈,去萸肉,倍地黃、人參,加萎蕤,大劑作湯,晨夕兼進, 合標本而為施治,服後咳嗽稍減,蒸熱未除,此虛陽不能斂制也,加牛膝、 鱉甲以滋下源,分先後而為處裁,然鱉甲非九肋者,必不能應手也。
若因飲食過度者,亦宜暫停補藥以觀其勢,慎勿輕與消導,戕伐其胃, 以招虛虛之謗,惟枳實理中、甘草乾薑二湯,分別本元及所停多少而裁用可也。
因勞役饑飽者,補中益氣去升麻加煨葛,提挈脾胃之清陽,則邪火自降, 若陰虛火炎,斷無升舉之理,後人不審,每以升、柴治陰虛火旺,無不蒙其害者。
虛勞不足,汗出而悶,脈結心悸,行動如常,不出百日危,炙甘草湯主之, 千金翼法也。
若少年稟氣不足,因飲食饑飽所傷,致成虛損,日晡潮熱,形體羸弱, 腹脹氣急,脈來弦數者,白鳳膏最當,此葛可久法也。
大約咳嗽發熱,始先以泄氣為主,若久嗽不止,必然氣虛火旺,一耗氣之藥, 俱不可用,如桔梗、杏仁、橘紅、蘇子,皆主疏泄,非久嗽所宜,若氣耗甚者, 又當以保元、生脈收斂之,此新久虛實,不同治也。
有鬱證發熱喘咳,誤用寒折,致心火淫肺,肺被火淫,勢不得不奔迫大腸而成泄瀉, 慎不可用溫補脾胃藥,惟逍遙散隨證加減,多服乃效。
思慮不遂,心神耗散, 日漸發熱,肌肉瘦削而成風消,內經所謂二陽之病發心脾,以風熱勝氣, 日益消瘦也,宜多服逍遙散,後用歸脾湯調理,婦人血既滿而失合, 男子精未充而思室,多成是證,婦人則經閉血溢,男子則亡血失精,並宜巽順丸, 專調衝任,兼散瘀血,瘀血散,後更與烏骨雞丸調補之,若誤用苦寒涼血藥, 致脾胃滑脫者不治。
嫠婦師尼,所欲未遂,陰陽離絕,鬱火亢極,不得發泄而成失合證者, 較之房勞更甚,始則肝木鬱熱,繼則龍火上煽,致心肺受病而喘嗽煩熱, 甚則迫血驟亡者有之,經閉不行而吐衄者有之,此證宜開鬱降火,增損柴胡湯、 加味逍遙散選用,陰火亢極者,可用滋腎丸、玉燭散先瀉鬱火,後服滋養之藥, 如烏骨雞丸之類,若鬱火不泄,血氣不榮而發癰疽者,去生遠矣。
【虛損】
劉默生云:虛勞多起於鬱,鬱則其熱內蒸,內蒸則生蟲,蟲侵蝕藏則咳, 初起早為杜絕,不致蔓延,若遷延日久,咳嗽不止,痰如白沬,聲啞喉痛, 不可治矣,脾胃泄瀉,六脈細數而堅急,久臥床褥,煩躁血多者不治,如六脈平緩, 重按有神,飲食不減,大肉未消,二便調適者,可用貝母、麥冬消痰寧嗽, 功多開鬱,蛤蚧透骨追蟲,佐以百部,殺蟲獨步,兼地骨皮、薄荷以清內熱,橘紅、 甘草調中和營為主,如寒熱不止,加青蒿、鱉甲,骨蒸無汗,加牡丹皮, 每夜發熱不已,加酒浸白芍,血虛有傷,加茜根,氣虛少食,加人參, 脾虛大便不實,加茯苓,燥結,加杏仁,小便不利,加茯苓、澤瀉, 但覺脊中熱痛不已,或時淫淫作癢者,皆是瘵蟲為患,宜用向東南桃頭四五十個、 生艾一握、雄黃豆大一塊、麝香二分,搗爛烘熱,擦脊骨膏肓百勞肺俞等穴, 及四肢關節間,七日一次,亦有用桃葉斤許,同艾葉一二兩,分二囊盛, 以陳酒三斤煮,乘熱熨背脊膏肓百勞等處,不過二三次,蟲從魄門而下, 下後以六味丸合生脈散調理,傳屍勞瘵亦宜用之,凡骨蒸以多汗為易治, 氣虛血尚未竭也,若乾熱無汗為難治,氣血內涸,不能外通也。
骨蒸勞嗽, 而見脈弦細數疾,面赤如妝,面黧色枯,目睛無神,眼眶陷下,汗出如珠, 天柱不正,指瘦如籩,聲啞咽痛,嗽而加汗,嗽而上喘下泄,嗽而左不得眠,肝脹, 嗽而右不得眠,肺脹,肉脫骨痿而熱甚,泄瀉無度而畏寒,失血發熱而脈數實, 咳吐白血,及嘔血聲散,骨肉相失,陽事不禁,暮熱如焚,身熱面色天然白, 及下血衃,寒熱脫形,脈堅搏者,皆不可治,如病久否閉,忽得氣血沖和, 心腎交媾,陽事必舉,尤宜切戒房室,犯之必復,愈難調治也, 大抵虛勞起於斲喪者,肝腎過勞,多致亡血失精,強中陰竭而死,起於鬱結者, 內火爍津,多致血結乾咳,嗜食發癰而死,起於藥誤者,脾肺受病居多, 多致飲食減少,喘嗽泄瀉而死,此證多患於膏梁,不但所稟柔脆,且性喜服藥, 小病必然變重,展轉戕賊,不至傷殘不已,試觀貧居村野,有病何嘗服藥, 所以得盡天年,明哲保身,胡不自省,而甘委之庸術哉。
而色不衰,肌膚日廋,外如無病,內實虛傷,俗名桃花疰,其證必蒸熱咳嗽, 或多汗,或無汗,或無痰,或無痰,或經閉,或泄精,或吐血,或衄血,或善食, 或泄瀉,須察其所現何證,何藏受傷而治之,然此皆為陰火煎熬之證,治多不效, 室女過時不嫁,男子過時不娶,及少寡者,多犯此證,以陰火雖乘陽位, 非但不能消爍陽分之津液,陰分之津液,反竭力上供陽火之消爍,故肢體日削, 而面色愈加鮮澤也,輕者嫁娶後漸愈,重者雖暫愈一兩月,向後必死, 以其軀體柔脆,精氣先枯,不能勝其發泄也,惟少寡再醮者,每多自愈, 以其軀體堪任也,鬱火既散,津液既通,可不藥而愈矣。
【虛損】
〔傳屍〕熱毒積久,則生惡蟲,蟲蝕人藏府,故沉沉嘿嘿,不知所苦,無處不苦, 經年累月,漸就羸瘦,其證蒸熱咳嗽不止,胸背痛,兩目不明,四肢無力,腰膝痠, 臥而不寐,或面色脫白,或兩頰時紅,常懷忿怒,夢與鬼交,同氣連枝,多遭傳染, 至於死亡,又傳傍人,至於滅門,又傳他姓,慘毒之禍,聞者駭心,辨之之法, 燒真安息香,病人吸煙嗽不止者,乃傳屍也,若嗽不甚者,非也,瘵蟲最易傳人, 能謹戒七情,嚴避六氣,常遠房室,慎節飲食,蟲不得傳也,惟縱慾恣情, 精血內耗邪祟外乘,凡覺元氣稍虛,或腹饑餒,勿入勞瘵之家,或女病思男, 男病思女,一竈其面,隨即染傷,不可不知,治療之法,固本為先,祛蟲次之, 安息、阿魏、蘇合、沉香、冰片、麝香、犀角、龍齒、獺肝、獺爪、硃砂、雄黃, 皆有祛邪伐惡之靈,更以又靈蓋助之,然各有所宜,若能食便秘面赤者,合用獺肝、 獺爪,食少便滑面青者,合用天靈蓋,其夫死傳妻,妻死傳夫, 毒邪深入腎肝二藏者,用骨殖中水,以生甘草未收曬九次丸服,服後必大瀉數行, 則熱邪自大便而下也,其蘇合香丸、芎歸血餘散、鱉甲生犀散、傳屍丸, 皆治瘵之專方,若病入膏肓,不能起枯骨也。
【虛損】
慎柔師訓云:嘗治虛損,脈和緩而五六至,但咳嗽發熱,無惡寒咽痛喉哽等證, 以為可治,服保元、四君之類十餘劑,咳嗽略可,熱亦微退,至二十劑外, 咳嗽反盛,熱復如前,而身反不能轉側,足漸無力,至不能行而踡,此何也, 緣下焦腎氣衰憊,無津液滋養百骸,陽氣不能四運,脾肺之氣不能下輸, 故足無力而踡,藥雖有效,病雖暫減,終不可治,若初服四君,保元十餘劑, 而脈細如絲,其數不改,決不可治,如細而不數者,此猶有胃氣, 無腹痛作瀉而飲食如常,可用保元、參、朮調理,須二三年方愈,若服藥後, 數脈漸減,和緩有神,雖曰可治,亦得三月見功,年半方可全愈, 又須看年力之衰壯,精神脾胃之強弱斸之,若服藥後,脈雖和緩,而腿漸無力, 如前所述,且痰嗽不止,脈雖緩,治之無益,又或如前證,足雖無力,而熱退嗽咳, 飲食如平人,此脾胃尚強,猶可遷延歲月,又有如前證,六脈俱和緩,服前劑熱退, 而脈漸弦,反作瀉下血,此平時火熱煎熬,血留經絡,得補藥氣血流通, 邪不能留而下,下後半月十日自愈,下血時能食者不死,不能飲食,精神倦怠者, 死可立待,吐血後反驟能食者,亦不可治,若見腹痛,理中湯,惡心飲食少, 六君子湯,無此二證,用四君、保元服之,蓋下血者邪從下竅而出也, 又有變作傷風狀者,邪從上竅而散也,當服補肺助脾之藥,亦須半月而愈。
凡病求汗不得汗者不治,虛損六脈俱數,服滋陰降火之劑,不及四五十劑者, 猶可治之,如服至百劑,真元耗盡,脈洪數而無神,雖用補劑,而洪數變為細數, 必漸痿困不起而斃矣,又或服寒涼未多,用保元、四君加生薑一二十劑,求汗不出, 而洪數之脈不退,亦難救治,或雖無汗而洪脈漸減,病亦漸去,且能飲食, 此為可治,如此之脈,大抵秋冬易治,春夏難療。
凡虛損脈六七至,若逢春夏火令, 津液枯槁,腎水正行死絕之鄉,肺絕大脾燥,無有不死者,若秋冬火令已退, 金水正旺,脈雖數可治也,設病者骨立聲啞,喉痛寒熱,腹疼作瀉,而脈細數, 亦屬不治。
凡病延至三四月,服藥已多,其不效者,必過用寒涼,五藏愈虛,邪火愈熾, 初用補藥數貼,邪火一退,反覺頭眩惡心,骨疼腳痠,神氣昏懶,不思飲食, 倘脈不細數而帶和緩,急用保元、四君,大劑連服,便安寢半日,睡覺精神頓爽, 再服再寢,飲食漸增,則為可治,倘脈細如絲,腹痛昏憒者難治。
凡久病人脈, 大小浮沉弦滑而三部不勻,或寸浮尺沉,或尺浮寸沉,但見病脈,反屬可治, 如久病浮中沉但和緩,細察無神,而體倦甚者必死,再看其面色光潤。
此精神昏發於外,死期速矣。
凡虛損見數脈,為胃氣不足,若轉緩弱, 為胃氣生發之兆,乃少陽春升之氣也。
凡虛損病久,脈雖和緩,未可決其必療, 蓋久病之人,元氣虛弱,脈反和緩,假氣也,遇七八月間,服補劑,病得漸減, 此生機也,或延至十一月,一陽初動,陽氣漸升,內氣空虛,無以助生發之氣, 則變憎寒壯熱,服補劑十餘貼,寒熱漸退,猶可延捱調理,至二三月不變則生, 否則不治,緣春夏木旺,脾肺久虛,氣衰不能敵時令耳。
凡醫新病初時有邪, 脈浮數,服按病藥數劑,數脈即退,病已向安,再數劑則倦,脈反浮數, 此時不可為尚有邪也,蓋邪退而神氣初轉,故浮,只宜保元湯調養元氣, 浮數之脈得微汗而退,倘不識此,仍以祛邪之藥治之,則變虛勞矣。
久病服藥後, 六脈俱和,偶一日診,或細或數或虛弱,或變怪異常,即當細問起居之故, 或因一夜不睡而變者,或因勞役惱怒,或因感冒風寒,各隨其感而治之。
久病咳嗽氣喘,若脈數者,不可用補藥,如服之虛火一退,多令人痿倦不起, 須先用獨參湯,稍加陳皮以接其氣,數日後,脈數漸退,方與調理。
【虛損】
〔診〕石頑曰:金匱云:男子平人脈大為勞,極虛亦為勞,脈浮者,裡虛也, 脈虛浮弦為短氣,目瞑衄血,脈大者,春夏劇,秋冬瘥,男子脈浮弱而濇者, 為無子,精氣清冷,虛弱微細者,善盜汗出,脈沉小遲者,溏泄,食不化, 脈虛芤遲,及諸芤動微緊,男子失精,女子夢交。
緊數之脈,表裡俱虛, 緊為寒傷營,數為血不足,脈見短數,則無胃氣,細數緊數,俱非吉祥, 脈洪大按之虛者,須防作瀉,凡見數脈難治,病久脈數,尤非所宜,脈忽浮濇而數, 忽沉弱而緩,變易不常,虛火之故也,虛損轉潮熱泄瀉,脈短數者不治, 虛損脈浮大者,屬陽虛,細數者,屬陰虛,芤為失血,若兩手俱芤, 而中有一部獨弦者,為有瘀蓄未盡,當散瘀為先,不可驟補,若見數大者,為火旺, 必難治,若見濇脈來至者,亦不可治也,弦數為骨蒸,自上而下者,必寸口浮數, 自下而上者,必尺中弦急,若關尺俱弦細而急,如循弦縷者不治,又尺中弦強者, 必因房室發熱,加之誤服寒涼,故脈如是,然虛損之人,雖遠房室,其尺脈之弦強, 必不能便軟,若更犯房室,明日反和,此陰陽得交,故爾暫軟,後日診之, 其弦強必愈甚,診察之際,不可不辨也。
石頑治牙行陶震涵子,傷勞咳嗽失血,勢如泉涌,服生地汁、墨汁不止, 余及門周子,用熱童便二升而止,邀石頑診之,脈得弦大而虛,自汗喘乏, 至夜則煩擾不寧,與當歸補血湯四貼而熱除,時覺左脇刺痛,按之漉漉有聲, 此少年喜酒負氣,嘗與人鬬狠所致,與澤朮麋銜湯,加生藕汁調服, 大便即下纍纍紫黑血塊,數日乃盡,後與四烏鰂骨一藘茹為末,分四服, 入黃牝雞腹中煮噉,留藥蜜丸,盡劑而血不復來矣。
又治顏汝玉女,病虛羸寒熱,腹痛裡急,自汗喘嗽者三月餘,屢更醫藥不愈, 忽然吐血數口,前醫轉邀石頑同往診,候其氣口虛濇不調,左皆弦微,而尺微尤甚, 令與黃耆建中加當歸、細辛、前醫曰,虛勞失血,曷不用滋陰降火,反行辛燥乎, 余曰不然,虛勞之成,未必皆本虛也,大抵多由誤藥所致,今病欲成勞, 乘其根蒂未固,急以辛溫之藥提出陽分,庶幾挽回前失,若仍用陰藥, 則陰愈亢而血愈逆上矣,從古治勞,莫若金匱諸法,如虛勞裡急諸不足, 用黃耆建中,原有所祖,即腹痛悸衄,亦不出此,更兼內補建中之制, 加當歸以和營血,細辛以利肺氣,毋虛辛燥傷血也,遂與數貼,血止, 次以桂枝人參湯數服,腹痛寒熱頓除,後用六味丸,以棗仁易萸肉,或時間進保元、 異功、當歸補血之類,隨證調理而安,余治虛勞,嘗屏絕一切虛勞之藥, 使病氣不致陷入陰分,深得金匱之力也。
門人進問虛損之治,今人恆守肝只是有餘,腎只不足二語,咸以清熱平肝為務, 吾師每以扶脾益肝建功,其旨云何,石頑答曰:夫嗽雖言肺病,而實本之於胃, 內經咳論有云:其本在胃,頗關在肺,其義可見,至於平肝之說,關係匪輕, 肝為生發之藏,主藏精血,精血內充,證脈俱無由見也,凡虛勞裡急,亡血失精, 煩熱脈弦諸證,良由生氣內乏,失其柔和而見乖戾,似乎邪熱有餘之象, 是須甘溫調補,以扶生發之氣,審係陰虧,則壯水以制陽,陽虛則培土以厚載, 使之榮茂而保其貞固,詎可復加削伐而損既病之胃氣乎。
復問虛損之宜於扶脾益肝,敬聞命矣,先哲治按中,多有三黃、四物等方者,何也, 答言風土不同故也,西北之人,恆食煤火,煤為水土之精英,得水益熾,作食食之, 能助真火,真火過極,則為壯火,壯火散氣,是以西之人,患中風者多,虛羸者少, 即或有之,惟以苦寒清火為務,雖有虛證,無藉辛溫也,東南之人,惟食薪火, 薪稟水土之慓悍,得水即滅,作食食之,專助龍火飛騰,則為邪火,是以東南之人, 患中風者少,虛羸者多,縱有肝邪,最忌苦寒傷中之劑,雖有木鬱,難於升發也, 然西北之人,豈無真陽虛劇,宜用薑、附者,東南之人,豈無邪熱亢極,宜用苓、 連者,當知北人稟賦雖強,以水為事,真陽耗竭,非峻投辛烈, 烏能扶元氣於無何有之鄉,南人稟賦雖薄,恣情自恃,邪火暴逆,非暫用苦寒, 何以救真陰於將竭之頃哉,庸師但知辛熱有助陽之功,曷知有損陰之患, 苦寒有傷中之慮,曷知有救陰之力歟。
【卷三】
【寒熱門】
【發熱】
東垣云:仲景論內外不足,發熱自汗之證,大禁發汗,若飲食勞倦,雜病發熱, 自汗表虛之證,認作有餘,誤用表藥發之,汗大出而表益虛也。
身盡熱,先太陽也, 從外而之內者為外傷。
手足不和,兩脇俱熱如火,先少陽也,從內而之外者為內傷。
傷食令人頭痛,脈數發熱,但左手脈平和,身不疼痛是也。
人迎氣口俱緊盛,或舉按皆實大,發熱而惡寒,腹不和而口液,此內外俱傷也。
夏月火乘土位,濕熱相合,病多煩躁悶亂,四肢發熱,或身體沉重,走注疼痛, 皆濕熱相搏,鬱而不伸,故致熱也。
發熱身痛,而身如薰黃者,濕熱也。
一身盡痛發熱,日哺所劇者,風濕也。
汗出而身熱者,風熱也。
身熱脈弦數,戰慄而不惡寒者,癉瘧也。
中脘有痰, 令人憎寒發熱,惡風自汗,寸口脈浮,胸膈痞滿,有類傷寒,但頭不疼, 項不強為異。
虛煩與傷寒相似,身熱脈不浮緊,不惡寒,但熱而煩,頭不痛。
腳氣為病,大便堅,腳膝兩脛腫痛,或枯細者,當其發時,亦發熱憎寒嘔惡, 有似傷寒也。
春夏之交,發熱而渴,或微惡寒,右手脈來數盛者,溫病也。
身熱頭疼,自汗多眠,陽脈浮滑,陰脈濡弱者,風溫也。
夏月大熱而渴,脈盛躁者, 熱病也。
夏月脈虛,身熱而喘乏者,傷暑也。
四肢發熱,口舌咽乾,煩躁悶亂者, 心與小腸之火,乘脾土之位,脾主四肢,為諸陽之本,脾熱故四肢發熱。
每日晡時憎寒壯熱,脈數盛而有痛處者,癰毒之將發也。
李士材治夏彝仲太夫人,年屆八十,因彝仲遠仕閩中,憂思成疾,忽發熱頭疼, 醫以傷寒發散禁食,一劑而汗如浴,喘促神昏,其脈大無力,即令進食,而投參、 耆、白朮、橘紅、甘草、煨薑,一劑而喘汗差減,倍用參、朮至一兩、證愈七八, 惟食未強,此火衰不能生土,加熟附、乾薑,服二月而痊。
【熱】
經云:熱至則身熱,吐下霍亂,癰疽瘡瘍,瞀鬱注下,瞤瘛腫脹,嘔鼽衄頭痛, 骨節變,肉痛,血溢血泄,淋閉之病生矣, 病機云:諸風掉眩,皆屬於肝,諸寒收引,皆屬於腎,諸氣膹鬱,皆屬於肺, 諸濕腫滿,皆屬於脾,諸痛癢瘡,皆屬於心。
〔五分屬五條藏證。
諸厥固泄, 皆屬於下。
〔謂下焦肝腎之病。
諸痿喘嘔,皆屬於上。
〔謂上焦心肺之病。
諸熱瞀瘛,皆屬於火。
〔手少陽三焦經。
諸禁鼓慄,如喪神守,皆屬於火。
〔手少陰心經。
諸痙項強,皆屬於濕。
〔足太陽膀胱經。
諸逆衝上,皆屬於火。
〔手厥陰心胞絡經,〕諸脹腹大,皆屬於熱。
〔足太陰脾經。
〕諸躁狂越,皆屬於火。
〔足陽明胃經。
諸暴強直,皆屬於風。
〔足厥陰肝經。
諸病有聲,鼓之如鼓,皆屬於熱。
〔手太陰肺經,〕諸病胕腫,疼痠驚駭, 皆屬於火。
〔手陽明大腸經。
諸轉反戾,水液渾濁,皆屬於熱。
〔手太陽小腸經。
諸病水液,澄澈清冷,皆屬於寒。
〔足少陰腎經。
諸嘔吐酸, 暴注下迫。
皆屬於熱。
〔足少陽膽經。
按病機十九條,邵元偉分屬經藏,前五條各屬五藏之病,次二條兼該上下之病, 後十二條分隸十二經證,而河間原病式從未論及,皆偏言盛氣實邪,立言若此, 虛者何堪,故樓氏指其治法之偏,誠非過也,觀十九條中,除五藏上下外, 其間屬火者五,屬熱者四,其外惟風寒濕三氣而已,況五藏中之心藏, 豈非亦屬火乎,今以全節類諸熱門,使學者比例而觀,庶寒熱熱盛之機, 可了然無惑矣。
盛啟東云:治熱須辨真假,夫真熱則發熱惡寒,脈數有力,按之更實,煩躁口渴, 大便燥,小便赤濇,或利臭積,發言壯厲,不欲近衣者是也,親乎表者宜發散, 親乎裡者宜通泄,假熱亦發熱惡寒,而足必不熱,脈大而虛,按之微弱, 身雖熾熱而不躁不渴,或見虛狂躁渴而不能引飲,發過頃之即止, 終不及聲高詈罵者也,經曰:寒熱有真假,治法有逆從,此之謂也。
雜病發熱,陰虛於下也,經云:陰虛則發熱,夫陽在外,為陰之衛,陰在內, 為陽之守,精神外馳,嗜慾無節,陰氣耗散,陽無所附, 遂致浮散於肌表間而發熱也,實非有熱,當作陰虛治,而用補養之法可也。
丹溪論晝夜發熱,晝重夜輕,口中無味為陽虛,午後發熱,夜半則止, 口中知味為陰虛,陽全陰半,陽得以兼陰,陰不得以兼陽也,至於或晝或夜, 或作或止,不時而發者,此脾胃氣血俱虛,火氣不寧之證,不可拘於晝夜之候也, 陽虛責在胃,陰虛責在腎,蓋饑飽傷胃,勞役則兼傷脾,陽氣虛矣,房勞傷腎, 竭力則傷肝,陰血虧矣。
腎虛火不歸源,遊行於外而發熱者,煩渴引飲,而目俱赤,遍舌生刺,兩唇黑裂, 喉間如煙火上衝,兩足心似烙,痰涎壅盛,喘急氣促,脈洪大而數疾無偷, 按之微弱者是也,法當導火歸源,誤用寒涼必殆,即或知其本虛而用補益, 不辨陰虛陽虛,漫投參、朮,則陽愈盛,而陰愈虛,壯熱轉增,八味、桂、 附之屬愈不敢施,不得已用知、柏、苓、連折之,必至燥渴咽痛腹痛泄瀉而死。
凡暴熱不止,脈滑數,或洪盛,皆為實熱,宜隨表裡孰輕孰重而清理之, 或脈雖沉而按之實堅者,為裡實,必用苦寒下奪之,若熱久不止,脈來虛數無力, 服調補藥不應,飲食無味,或至夜煩渴,或反加乾咳者,此必陰血受傷, 當以血藥調補其陰,則陽熱自化,陰陽虛盛之機,不可不審而急為轉關也。
〔診〕脈數為熱,浮數表熱,沉數裡熱,無力虛熱,有力實熱,滑數心下結熱, 緩而滑為熱中,牢為脾胃盛熱,若發熱而脈反沉細,或數疾無力者,病脈相反也死, 病熱有火者生,心脈洪是也,浮而濇,濇而身有熱者死,熱而脈靜者難治, 脈盛汗出不解者死,脈虛熱不止者死,脈弱四肢厥,不欲見人,食不入, 利下不止者死。
【潮熱】
潮熱有作有止,若潮水之來,不失其時,一日一發,若日三五發者,即是發熱, 非潮熱也,有虛有實,惟傷寒日哺發熱,乃胃實,別無虛證,其餘有潮熱者, 當審其虛實,若大便堅濇,喜冷畏熱,心下愊然,睡臥不著,此皆氣盛, 所謂實而潮熱也,涼膈散、大柴胡輩下之,若胃氣消乏,精神憔悴,飲食減少, 日漸尫羸,病雖暫去,而五心常有餘熱,此屬虛證,宜逍遙散、小柴胡等加減, 有每遇夜身發微熱,病人不覺,早起動作無事,飲食如常,既無別證可疑, 只是血虛陰不濟陽,朝用加味逍遙散,暮用六味丸,不應,用當歸補血湯, 加減久味丸。
有潮熱似瘧,胸膈痞塞,背心疼痛,氣弱脈弦,服補藥不效者, 此屬飲證,隨氣而潮,故熱亦隨飲而潮,於痰飲門求之。
氣口脈滑,內有宿食, 常暮發熱,明日復止者。
於傷飲食門求之。
【惡寒〔背惡寒〕】
經云:陽虛則外寒,奈何,曰:陽受氣於上焦,以溫皮膚分肉之間,今寒氣在外, 則上焦不通,而寒氣獨留於外,故寒慄,惡寒者,雖當夏月,若遇風霜,欲得重綿, 時覺凜凜戰慄如喪神守,此熱伏於裡,而反覺自冷,實非寒也,或曰: 往往見有服熱藥而愈者,何也,曰:病熱之人,其氣炎上,鬱為痰飲,抑遏清道, 陰氣不升,病熱尤甚,積痰得熱,亦為暫退,熱勢助邪,其病益深,或曰: 寒勢如此,誰敢以寒涼藥與之,非殺而何,曰:古人遇戰慄之證, 有以大承氣湯下燥屎而愈者,惡寒戰慄,明是熱證,但有虛實之分耳。
有衛氣虛衰,不能實表分肉而惡寒者,有上焦之邪隔絕營衛, 不能升發出表而惡寒者,有酒熱內鬱,不得泄而惡寒者,背惡寒是痰飲,仲景云: 心下有留飲,其人背惡寒,冷如冰,指迷茯苓丸,身前寒屬胃,經云: 胃足陽明之脈,氣虛則身以前皆寒慄,掌中寒者腹中寒,魚上白肉有青血脈者, 胃中有寒,理中丸,表虛惡賊風,上焦不通,陽氣抑遏,而皮膚分肉無以溫之, 故寒慄,升陽益胃湯,開發上焦,以升陽明,出外溫之也。
外感,內傷,傷食, 濕痰,火鬱,皆有惡寒,非獨陽虛也,若脈浮緊,頭痛拘急,身疼微惡寒熱起, 是外感,審時令輕重發散之,脈緩弱,或氣口虛大,按之無力,兼見倦怠,手心熱, 是內傷元氣證,補中益氣湯加桂、附二三分,以行參、耆之力,且益陽氣也, 脈弦滑,惡心頭痛,飽悶溢酸,是內傷宿食,從傷食治,或脈來濇伏, 腹滿煩熱喘促者,是冷食結滯於內也,當與溫消,枳實埋中湯,審係肉食, 加炮黑山查一二錢,脈滑或沉,周身疼痛而惡寒者,屬濕痰,乃痰在上焦, 遏絕陽氣而然,肥人多此,宜二陳加二朮、羌、防,少佐桂枝,甚者先吐之, 惡寒非寒,不戰而慄從火鬱治,火鬱湯,若鬱遏陽氣於脾土,令人惡寒者, 東垣升陽散火湯,內虛裡急,惡寒少氣,手足厥冷,少腹攣急,足脛疼痠, 此陽不足也,大建中湯。
背惡寒,脈浮大而無力者,為氣虛。
脈弦緊,寒熱兼作,乃瘡腫之候,須問身中有無腫處。
大抵惡寒證,除陽虛外, 屬表證者多,乃表中陽氣不得發越而然,須辛散之。
惡寒家不可過覆近火, 寒熱相搏,脈道沉伏,愈令病人寒不可遏,但去被撤火,兼以和營之藥, 自然不惡寒矣,婦人惡寒,尤不可近火,寒氣入腹,血室結聚,鍼藥所不能治矣。
祝仲寧治一貴婦病惡寒,日夜以重裘覆其首,起躍入沸湯中不覺,醫以為寒, 祝持之曰:此痰火上騰,所謂陽極似陰也,非大下之則火不殺,下經宿而撤裘, 呼水飲之,旬日氣平乃愈。
李士材治吳文邃眩暈三載,雖戰慄惡寒而不喜飲熱湯,五月向火,數妾擁居帷幔, 屢服薑、桂不效,脈浮之細子,沉之搏堅,是鬱火內伏,不得宣越也, 用金花湯加柴胡、甘草、生薑,乘熱飲之,移時而惡寒減,再劑而撤火爐, 踰月而起,更以人參湯進六味丸,兩月全安。
石頑曰:凡病但惡寒而不發熱者,多屬火鬱之證,舉世一以陽虛為治,誤人多矣, 如墅關謝君宜之病,七月間寒熱如瘧,因服苓、知、石膏輩,稍間數日,後因小便, 精大泄,遂腦痛如破,惡寒振振欲擗地,醫用八味、六君,三倍參、附而寒不除, 繼用大建中,每服人參五錢,熟附二錢,其寒益甚,春王人日,始延治於余, 診之脈僅三至,弦小而兩寸俱伏,但舉指忽覺流利,審其證,雖五襲重裘, 大畏隙風如箭而不喜近火,惡寒雖劇而忽重忽輕,口鼻氣息全冷而胸中時覺上衝, 小腹堅滿而塊壘如石,大便堅硬而欲了不了,小便短數而時白時黃, 陽道雖痿而緩縱不收。
氣色雖憔悴而不晦暗,此證起先本屬陽虛,因加用參、附陽藥過多,壯火不能化陰, 遂鬱伏土中,反致真陰耗竭,是以二便艱濇,所謂陰虛自致泉竭也,法當升發其陽, 先與火鬱湯六服,繼進升陽散火、補中益氣,而惡寒微除,重裘漸解,肢體微汗, 口鼻氣溫,脈復五至,二便調適,小便微和,陽亦漸舉,嗣後令服六味丸、生脈散, 異功散,調理而康。
〔背惡寒〕背為陽位,背上惡寒,陽受病而陰邪亢逆也,其病有七,一者暴中陰寒, 四肢厥冷而背惡寒,脈必沉細,附子湯溫散之,一者素稟陽衰而背上常微畏寒, 脈來微弱,八味丸溫補之,一者熱邪內伏,煩渴引飲而背惡寒,脈多沉滑,或伏匿, 此火鬱於內也,熱病初發多此,白虎湯解散之,一者中暑暍熱,亦多有背惡寒, 人參白虎、清暑益氣,按證清解之,一者濕痰內鬱,肢體疼重而痞悶頭汗, 其人必肥盛,其脈或緩滑,或濇滯,滑則指迷茯苓加膽星,濇則苓桂朮甘加半夏, 廣皮分解之,一者瘀血內滯而頭汗目黃,小便清利,大便溏黑, 小腹偏左或左脇中脘有疼處,脈必關尺弦緊,或帶芤狀,桃核承氣、犀角地黃, 隨上下虛實清理之,一者無故脈數,而背惡寒疼重寒熱者,為發癰疽之兆, 膏梁多此,不可疑似而遲延難療也。
【振寒】
經言虛邪之中人也,灑灑動形,正邪之中人也,微見於色,不知其身,又曰: 陽明所謂灑灑振寒,陽明者,午也,五月盛陽之陰也,陽盛而陰氣加之, 故灑灑振寒,當瀉陽者也,又云:陽氣客於皮膚,陰氣盛,陽氣虛,故振振寒慄, 當補陽者也,如六脈弦細而濇,按之空虛,此大寒證,亦傷精氣,當溫補者也, 瀉陽,白虎加人參湯、竹葉石膏湯,補陽,黃耆建中湯,若夫真陽虛證,但寒慄耳, 不作表振也,或兼風寒則表,桂枝加附子湯。
【戰慄】
經云:腎之變動為慄,原病式曰:戰慄動搖,火之象也,陽動陰靜,而水火相反, 故厥逆禁固,屈伸不便,為病寒也,慄者寒冷也,或言寒戰為脾寒者, 未明變化之道也,此由心火熱甚,亢極而戰,反兼水化制之,故寒慄也, 寒慄山火盛似水,實非兼有寒氣也,以大承氣下之,多有燥屎,下後熱退, 則寒慄愈矣,若陽虛則但畏寒,陽鬱則振寒戰慄,有火無火之分也,亦有暴感寒邪, 惡寒脈伏而戰慄者,麻黃湯發散之。
【寒熱】
經云:因於露風,乃生寒熱。
陽勝則熱,陰勝則寒,重寒則熱,重熱則寒。
風氣客於皮膚之間,內不得通,外不得泄,風者善行而數變,腠理開則灑然寒, 閉則熱而悶,其寒休則衰飲食,其熱也則消肌肉,故使人怢慄而不能食,名曰: 寒熱。
寒熱如瘧,表裡不和者,小柴胡為主藥,至夜轉甚者,加丹皮、山梔,日久虛勞, 寒熱不除者,柴胡四物湯、加味逍遙散,脾病則血氣俱不寧,寒熱往來,無有休息, 故脾病如瘧狀也,元氣虛人,遇勞即發寒熱,此元氣下陷之故,或勞力而發寒熱, 腿縫中結核作痛,謂之勞發,俱宜補中益氣湯。
病寒熱間作,腕後有斑三五點, 鼻中微血,兩脈沉濇,胸膈四肢按之殊無大熱,此脾胃氣虛而挾微邪, 理中湯去人參,加茯苓、煨葛根。
鬱怒而發寒熱,逍遙散。
內傷瘧疾寒熱, 各具本門。
傷寒寒熱,不在此例。
外熱內寒外寒內熱皮寒而燥者,陽不足,皮熱而燥者,陰不足,皮寒而寒者, 陰盛也,皮熱而熱者,陽盛也,仲景云:病人身大熱反欲得近衣者, 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,黃耆建中湯汗之,病人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, 寒在皮膚熱在骨髓也,越婢湯發之,若雜證外熱內寒者,理中湯歛之,外寒內熱者, 火鬱湯散之。
上熱下寒上寒下熱熱發於上,陽中之陽邪也,熱發於下,陰中之陽邪也,寒起於上, 陽中之陰邪也,寒起於下,陰中之陰邪也,脈經云:陽乘陰者,腰已下至足熱, 腰已上寒,梔子豉湯吐以升之,陰氣上爭,心腹滿者死,陰乘陽者,腰已上至頭熱, 腰已下寒,桂苓丸利以導之,陽氣上爭,得汗者生,若雜證上熱下寒,既濟湯, 兼大便秘,既濟解毒湯,火不歸源,八味丸,上寒下熱,五苓散送滋腎丸, 虛陽下陷者,加減八味丸。
【瘧】
經云:瘧先寒而後熱者,夏傷於大暑,其汗大出,腠理開發,因遇夏氣凄滄之水寒, 藏於腠理皮膚之中,秋傷於風,則病成矣,夫寒者陰氣也,風者陽氣也, 先傷於寒而後傷於風,故先寒而後熱也,病以時作,名日寒瘧,先熱而後寒者, 此先傷於風而後傷於寒,故先熱而後寒也,亦以時作,名曰溫瘧,其但熱而不寒者, 陰氣先絕,陽氣獨發,則少氣寃,手足熱而欲嘔,名曰癉瘧,溫瘧者, 得之冬中於風,寒氣藏於骨髓之中,至春則陽氣大發,邪氣不能自出,因遇大暑, 腦髓爍,肌肉消,腠理發泄,或有所用力,邪氣與汗皆出,此病藏於腎, 其氣先從內出之於外也,如是者,陰虛而陽盛,陽盛則熱矣,衰則氣復反入, 入則陽虛,陽虛則寒矣,故先熱而後寒,名曰溫瘧,癉瘧者,肺素有熱,氣盛於身, 厥逆上衝,中氣實而不外泄,因有所用力,腠理開, 風寒舍於皮膚之內分肉之間而發,發則陽氣盛,陽氣盛而不衰,則病矣, 其氣不及於陰,故但熱而不寒,氣內藏於心而外舍於分肉之間,令人消爍肌肉, 故命曰癉瘧。
足太陽之瘧,令人腰痛頭重,寒從背起,先寒後熱熇熇暍暍然, 熱止汗出。
足少陽之瘧,令人身體解?,寒不甚,熱不甚,惡見人,見人心惕惕然, 熱多,汗出甚。
足陽明之瘧,令人先寒灑淅,灑淅寒甚久乃熱,熱去汗出, 喜見日月光火氣,乃快然。
足太陰之瘧,令人不樂,好太息,不嗜食,多寒熱汗出,病至則善嘔,嘔已乃衰。
足少陰之瘧,令人嘔吐甚,多寒熱,熱多寒少,欲閉戶牖而處,其病難已。
足厥陰之瘧,令人腰痛,少腹滿,小便不利如癃狀,非癃也,數便,意恐懼, 氣不足,腹中悒悒。
凡治瘧先發時食頃,乃可以治,過之則失時也。
金匱云:師曰:陰氣孤絕,陽氣獨發,則熱而少氣寃,手足熱而欲嘔,名曰癉瘧, 若但熱不寒者,邪氣內藏於心,外舍分肉之間,令人消爍肌肉。
瘧之寒熱更作,因陰陽之氣互為爭併,若陰衰離絕其陽,而陽亦不併之陰, 故陽獨發,但熱而已,其少氣寃者,肺主氣,肺受火抑故也,手足熱者,陽主四肢, 陽盛則四肢熱也,欲嘔者,火邪上衝,胃氣逆也,內藏於心者,陽盛則火氣內藏, 而外舍分肉之間也,消爍肌肉者,火盛則肌肉爍也,此條合後條溫瘧觀之, 亦可以白虎湯治癉瘧也,白虎專於退熱,其分肉四肢,內屬脾胃,非切於所舍者乎, 又瀉肺火,非救其少氣寃者乎,設其別有兼證,豈不可推加桂之例而加別藥乎。
【瘧】
溫瘧者,其脈如平,身無寒,但熱,骨節煩疼,時嘔,白虎加桂枝湯主之。
內經言溫瘧先熱後寒,仲景言溫瘧則但熱不寒,有似癉瘧而實不同也, 癉瘧兩陽合邪,上薰心肺,所以少氣寃,消爍肌肉,溫瘧脈如平人, 則邪未合而津未傷,陽受病而陰不病,以其人素有痹氣,營衛不通, 故瘧發於陽不入於陰,所以骨節煩疼,時嘔,邪氣扞格之狀有如此者, 惟用白虎湯以治陽邪,而加桂枝以通營衛,斯陰陽和,血脈通,得汗而愈矣, 至於傷寒前熱未除而復感風寒,脈陰陽俱盛之溫瘧,與其脈如平者,迴乎不同也。
瘧多寒者,名曰牝瘧,蜀漆散主之。
邪氣內藏於心,則但熱而不寒,是為癉瘧,邪氣伏藏於腎,故多寒而少熱, 則為牝瘧,以邪氣伏結,則陽氣不行於外,故外寒,積聚津液以成痰,是以多寒, 與素問少陰經證之多熱少寒不同,方用蜀漆和漿水吐之以發越陽氣, 龍骨以固歛陰津,雲母從至下而舉其陽,取山川雲霧開霽之意, 蓋雲母即陽起石之根,性溫而升,最能袪濕運痰,稍加蜀漆,則可以治太陰之濕瘧, 方後有云:濕瘧,加蜀漆半分,而坊本誤作溫瘧,大謬,此條本以邪伏髓海, 謂之牝瘧,趙以德不辨亥豕,註為邪在心而為牡,喻嘉言亦仍其誤而述之, 非智者之一失歟。
瘧病發渴者,柴胡去半夏加栝蔞湯,亦治勞瘧。
渴者陽明津竭,而所以致陽明津竭者,本少陽木火之勢,劫奪胃津而然, 故瘧邪進退於少陽,則以小柴胡進退而施治也,至於勞瘧之由, 亦木火盛而津衰致渴,故亦不外是方也。
瘧寒多微有熱,或但寒不熱,柴胡桂薑湯,服一劑如神。
是證雖與牝瘧相類以方藥論之則殊,牝瘧邪伏少陰氣分,而此邪伏少陽營血之分, 夫邪氣入營,既無外出之勢,而營中之邪,亦不出與陽爭,所以多寒少熱, 或但寒無熱也,小柴胡湯本陰陽兩停之方,可隨瘧之進退,加桂枝、 乾薑則進而從陽,若加栝蔞、石膏則退而從陰,可類推矣。
【瘧】
丹溪治六經瘧,悉以二陳為主,各加引經藥,可見無痰不成瘧也,大法, 先熱後寒者,柴胡桂枝湯,先寒後熱者,小柴胡湯,多熱但熱者,白虎加桂枝湯, 多寒但寒者,柴胡桂薑湯,雖多寒但寒,脈洪實者,當作實治,不得便用桂、薑, 雖多熱但熱,脈虛軟者,當作虛治,不得便用白虎,寒多熱少,或少食易饑, 惡心吐痰,人參養胃湯,熱多寒少,口苦咽乾,小便赤濇,或傷食成瘧,清脾飲, 勞役所傷,飲食失節成瘧,則虛弱自汗,補中益氣加半夏,瘧疾自汗日甚,不能止, 此表虛不能衛護也,人參實衛加桂枝。
風瘧,自感風而得,惡風自汗,煩躁頭痛, 風,陽邪也,故先熱後寒,宜半夏、柴、胡、羌活、紫蘇、細辛、生薑。
寒瘧, 暑月乘涼沐浴,自感寒而得,無汗惡寒,攣痛面慘,寒,陰邪也,故先寒後熱, 宜羌活、紫蘇、桂枝、柴胡、草果、厚朴。
暑瘧亦名癉瘧,但熱不寒,裡實不泄, 煩渴而嘔,肌肉消爍,小柴胡加香薷、黃連、竹葉,盛暑發者,白虎湯,虛者, 加人參,秋涼後發者,小柴胡湯,此肺素有熱,陰氣先絕,陽氣獨發, 故但熱不寒也。
溫瘧,由冬受非時之邪,伏藏骨髓之中,至春夏濕熱氣蒸而發,發則先熱後寒, 或但熱不寒,春用小柴胡,夏用白虎加桂枝,以邪熱勢盛,故不惡寒而便發熱, 熱發於表之後,正氣內虛,反微似畏寒之狀,非惡寒也。
牝瘧,邪伏於腎,濕瘧, 則久受陰濕而邪伏太陰,皆但寒不熱,並宜蜀漆散,邪伏血分而多寒少熱, 慘慘振振,柴胡桂薑湯。
勞瘧大渴,柴胡去半夏加栝蔞湯。
汗出澡浴,身體重痛, 肢節煩疼,寒熱而嘔逆者,亦屬濕瘧,胃苓湯加羌活、紫蘇。
食瘧,因飲食不節, 中脘生痰,加以風氣乘之,故善饑而不能食,食而支滿,腹大善嘔, 實者二陳加枳殼、草果,因饑飽勞役而發,日久不止,脈虛者理中湯加枳實,青皮, 素有陰虛勞嗽,或因瘧成勞,但於調理本藥中,稍加桂枝、薑、棗可也, 不可純用祛風豁痰藥,若表邪勢盛,可用小建中、黃耆建中為主, 後與生料六味丸加桂枝、鱉甲。
凡瘧發於午前,是陽分受病,易愈,發於午後,陰分受病,難愈,瘧發日宴, 為邪氣下陷於陰分,必用升、柴升發其邪,仍從陽分而發,補中益氣加桂枝, 瘧發日早,為邪氣上越於陽分,宜因勢利導之,小柴胡加枳、桔。
夜瘧俗名鬼瘧, 此邪入血分,宜升散血脈之邪,千金內補建中加升、柴、生首烏,脾胃素虛人, 補中益氣加首烏、桂枝、芍藥。
瘴瘧,山嵐溪澗之毒,須用祛瘴滌痰之藥為主。
疫瘧,夏秋之間,沿門闔境皆是也,其證壯熱多汗而渴,宜達原飲。
煩熱大渴, 有表證,桂枝白虎湯。
讝妄狂悶,涼膈散加草果,寒熱便秘,大柴胡湯。
虛人發散後熱不止,人參敗毒散。
有鬱證似瘧者,寒熱與瘧無異,但口苦嘔吐清水, 或苦水,面青脇痛,耳鳴脈濇,逍遙散倍柴胡加吳茱萸、川連。
痢後發瘧,邪從少陽循經外泄也,小柴胡去黃苓加桂枝,或補中益氣倍升、柴, 升散則愈。
大抵瘧初起,宜散邪消導,日久宜養正調中,所謂氣虛則惡寒,血虛則發熱也, 日數雖多,飲食未節者,未可便斷為虛,須禁食消導,憑脈下手可也, 形盛氣虛人多濕痰,發則多惡寒,日久不已,脈軟而沉帶滑,用補中益氣加苓、半, 兼用熟附子二三分,瘧後不喜食,四肢倦怠,面色痿黃,六君子加山查、黃連、 枳實,久瘧不止,元氣虛盛者,用人參、常山各五錢,剉碎,微火同炒,去常山, 只以人參煎湯,未發前服,屢驗,瘧發四五遍後,曾經發散者,何首烏散,壯實者, 可用七寶飲,至夜熱不止而脈實邪盛者,此邪干血分也,常山飲截之,瘧發已久, 遍治無功,度無外邪,亦無內滯,惟人參一兩,生薑一兩,加桂枝少許,冬月無汗, 稍加麻黃,發前五更時服,溫覆取微汗必止,甚者連進三日,無不愈者, 愈後亦易康復,如在貧家,人參減半,合白朮五錢代之,此方不特虛人久瘧, 治三日瘧更宜,夜發則加當歸、首烏,無不應手取效,然發於嚴冬之時, 有屢用此方,及補中益氣不效者,必待仲春,仍用前藥加桂枝汗之即愈。
【瘧】
丹溪云:痎瘧者,三陰瘧也,三日一發,發於子午卯酉日者,少陰瘧也, 發於寅申已亥日者,厥陰瘧也,發於辰戌丑未日者,太陰瘧也,更須以脈證參之, 然後決其經而與法治,按內經云:時有間二日或至數日而發者, 邪氣與衛氣客於六府,而有時相失,不能相得,故休數日乃作也,李士材釋云:客, 猶會也,邪在六府,則氣遠會稀,故間二日或休數日也,觀此, 則丹溪辰戌丑未日為太陰瘧,非矣,子午雖曰少陰,而卯酉則陽明矣, 巳亥雖曰厥陰,而寅申則少陽矣,丑未雖曰太陰,而辰戌則太陽矣,三日發者, 猶可以此為言,數日發者,又將何以辨之,大抵三日瘧,初起發於夏秋者, 宜用二陳去橘皮,加生朮、檳榔、常山,逐去痰癖為先,稍加穿山甲以透經絡, 至於暑結營分,又當以香薷、鱉甲、茯苓、半夏、甘草、當歸、生薑、 大棗袪暑為要,而前藥為無益也,若元氣大虛,祇用補正,宜六君加草果、烏梅, 名四獸飲,兼本經引使藥,若元氣下陷,日發漸晏者,補中益氣湯大劑參、朮、薑、 棗為治,如常山、檳榔、山甲、草果,皆為戈戟矣。
瘧母者,頑痰挾血食而結為癥瘕,鱉甲煎丸,或小柴胡加鱉甲、蓬朮、 桃仁俱用醋製,其鱉甲用栗灰湯煮糜爛入藥尤效,此金匱法也,病氣俱實者, 瘧母丸,虛人久瘧,時止時發,芎歸鱉甲飲,不應,脾虛也,急用補中益氣加鱉甲, 少食痞悶,胃虛也,四獸飲加鱉甲、當歸、蓬朮、肉桂,虛人瘧母,必用補益, 蓋緣治之失宜,邪伏肝經,而脇下有塊,仍寒熱時作,不可以癖積治之, 每見急於攻塊者,多致不救。
久瘧不愈,必有留滯,須加鱉甲消之,如無留滯, 只宜補益,凡寒熱有常期者,瘧也,無常期者,雜證也,瘧證諸經有邪, 總不離乎肝膽也。
石頑曰:經言夏暑汗不出者,秋成痎瘧,此論固是,然其輕重之殊,今昔迴異, 良由天運使然,以北方風氣運行於南故也,夫瘧疾一證,向來淮泗以北最劇, 大江以南甚輕,康熙壬子,吾吳患此者,比戶皆然,自夏徂秋,日盛一日, 其勢不減淮北,證皆痞滿嘔逆,甚則昏熱蝱語,脈多渾渾,不顯弦象, 亦有關尺微弦者,但其熱至晨必減,不似熱病之晝夜不分也,時醫不察, 混以傷寒目之,因而誤藥致斃者,日以繼踵,原其寒熱之機,又與往歲不同, 有一日連發二三次者,有晨昏寒熱再見者,有連發數日,中間二三日復發如前者, 有先熱後寒者,有獨寒無熱者,有獨熱無寒者,有今日但寒明日但熱者, 證雖變易無常,總不越和營散邪等法,但須分虛實寒熱輕重治之, 歷觀用刦劑及祝由之法者十無一驗,間有寒熱止而昏熱不休者, 又須隨所稟形氣之偏勝,病氣之盛衰而為調適,全在機用靈活,不可專守成則, 而舉世治瘧,必先禁止飲食,概用疏風發散,兼消剋痰食寬膈破氣之劑,消剋不巳, 繼進硝黃,胃氣愈傷,濁邪愈逆,正氣何由得行,而振祛邪之力乎,余治久瘧壞證, 每令續進稠飲,繼與稀糜,使胃氣輸運,可行藥力,然後施治如此挽回者, 未遑枚舉,更有愈而復發,發而復愈,愈而又發者,又須推原所發之由而為清理, 若常山、草果、檳榔、厚朴、枳穀、青皮、石膏、知母等傷犯中州之藥,咸非所宜, 逮至仲秋已後,不特白虎當禁,縱不犯石膏、知母,邪氣駸駸內陷而變腸澼者甚多, 有先瘧後痢者,有瘧痢齊發者,嘗遍考昔人治例,惟補中益氣一方, 雖未能盡合肯綮,然一隅之舉,餘可類推,庸師不審,但守通因通用之法, 致成夭扎者多矣。
【瘧】
〔診〕瘧脈自弦,弦數者多熱,弦遲者多寒,弦小緊者下之瘥,弦遲者可溫之, 弦緊者可發汗鍼灸也,浮大者可吐之,弦數者,風發也,以飲食消息止之。
丹溪治一少年,冬月患瘧,自卯足寒,至酉方熱,寅初乃休, 因思必為接內感寒所致,用人參大補加附子行經散寒以取汗,數日不得汗, 以足跗道遠,藥力難及再以蒼朮、川芎、桃枝煎湯,盛以高桶,扶坐浸足至膝, 食頃,以前藥服之,汗出通身而愈。
汪石山治一少年,六月因勞病瘧,取涼夢遺,遂覺惡寒,連日慘慘不爽, 三日後頭痛躁悶,家人診之,驚曰:脈絕矣,議作陰證,欲進附子湯未決,汪曰: 陰證無頭痛,今病如是,恐風暑乘虛入於陰分,故脈伏耳,非絕也,若進附子湯, 是以火濟火,安能復生,姑待以觀其變,次晚果寒熱頭痛,躁渴痞悶,嘔食自汗, 脈皆濡小而數,脾部兼弦,遂用清暑益氣湯減蒼朮、升麻,二十餘劑而愈。
李士材治陳眉公三日瘧,浹歲未瘥,素畏藥餌,尤不喜人參,其脈浮之則濡, 沉之則弱,營衛俱衰,故延不巳,因固請曰:素不服參者,天畀之豐也, 今不可缺者,病魔之久也,先服人參錢許,口有津生,腹無煩滿,遂以人參一兩, 何首烏一兩煎成,入薑汁鍾許,一劑勢減七八,再劑而瘧遂截。
石頑治廣文張安期夫人,先是其女及婿與婢,數日連斃三人,其僕尚傳染垂危, 安期夫人因送女殮,歸亦病瘧,雜治罔效,遂成壞病,勉與生薑瀉心湯救之。
故友李懷茲乃郎幼韓,觸鄧氏疫瘧之氣,染患月餘不止,且左右乏人,失於調理, 以致愈而復發,加以五液注下,瘧痢兼併,水穀不入者半月有餘,當此雖有合劑, 亦難克應,乃攜歸齋中,日與補中益氣,兼理中、六君、萸、桂之屬, 將養半月而康。
貳守金令友之室,春榜蔣曠生之妹也,曠生喬梓,見其亢熱昏亂,意謂傷寒, 同舟邀往,及診視之,是瘧非寒,與柴胡桂枝湯四劑而安。
貳尹吳丹生,濕盛體肥,嘔逆痞脤,寒熱昏眩,與涼膈散加黃連下之,五日而止, 越半月復發,亦五日而止。
貳守湯子端,惡寒發熱,面赤足冷,六脈弦細而數,自言不謹後受寒, 以為傷寒陰證,余曰:陰證無寒熱例,與柴胡桂薑湯二服而痊。
文舉顧若雨之女與甥女,先後並瘧,皆先熱後寒,並與桂枝白虎湯而瘥。
太學鄭墨林夫人,懷孕七月,先瘧後痢,而多鮮血, 與補中益氣加吳茱萸製川連而愈,每見孕婦病瘧,胎隕而致不救者,多矣。
【瘧】
鄉飲張怡泉,恆服參、附、鹿角膠等陽藥而真陰向耗,年七十五,七月下澣病瘧, 時醫誤進常山止截藥一劑,遂致人事不省,六脈止歇,按之則二至一止, 舉指則三五至一止,惟在寒熱之際診之則不止歇,熱退則止歇如前,此真氣衰微, 不能貫通於脈,所以止歇不前,在寒熱之時,邪氣衝激經脈,所以反得開通, 此虛中伏邪之象,為製一方,用常山一錢酒拌,同人參五錢焙乾,去常山, 但用人參,以助胸中大氣而祛逐之,當知因常山傷犯中氣而變劇, 故仍用常山為嚮導耳,晝夜連進二服,遂得安寢,但寒熱不止,脈止如前, 乃令日進人參一兩,分二次進,并與稀糜助其胃氣,數日寒熱漸止,脈微續而安。
玉峰春榜顧玉書,瘧發即昏熱蝱語,痞脹嘔逆,切其氣口,獨見短滑, 乃有宿滯之象,與涼膈散易人中黃、加草果仁,一劑霍然。
督學汪緘菴之女,患前證,以桂枝白虎湯易人中黃,加葱、豉,四服而安。
中翰金淳還乃郎,八月間患瘧,發於辰戌丑未,至春,子午卯酉每增小寒熱, 直至初夏,始延治於石頑,診其六脈如絲,面青唇白,乃與六居子加桂、附, 四服不應,每服加用人參至一兩,桂、附各三錢,又四服,而辰戌丑未之寒熱頓止, 子午卯酉之寒熱更甚,此中土有權而邪併至陰也,仍與前藥四服,而色榮食進, 寒熱悉除,後與獨參湯送八味丸調理而安。
文學顧大來,年逾八旬,初秋患癉瘧,昏熱讝語,喘乏遺尿,或者以為傷寒讝語, 或者以為中風遺尿,危疑莫定,予曰無慮,此三陽合病,讝語遺尿,口不仁而面垢, 仲景暑證中原有是例,遂以白虎加人參,三啜而安,同時文學顧次占夫人, 朔客祁連山,皆患是證,一者兼風,用白虎加桂枝,一者兼濕,用白虎加蒼朮, 俱隨手而痊,若以中風遺尿例治,則失之矣, 是日坐間有同道問及今歲瘧脈不弦之故,予謂之曰:瘧屬少陽經證,其脈當弦, 而反不弦如平人者,以邪氣與正氣混合不分,故絕不顯弦象,金匱有云,溫瘧者, 其脈如平,身無寒但熱,骨節煩疼,時嘔,白虎加桂枝湯主之,曷知脈既不弦, 便非風木之邪,即不當用柴胡等少陽經藥,豈可以常法施治乎。
飛疇治沈子嘉,平昔每至夏間,臍一著扇風則腹痛,且不時作瀉,六脈但微數, 無他異,此腎藏本寒,閉藏不密,易於招風也,下寒則虛火上僭,故脈數耳, 會與六味去澤瀉,加肉桂、肉果、五味、白蒺作丸服,因是臍不畏風,脾胃亦實, 明秋患瘧,醫用白虎、竹葉石膏等,瘧寒甚而不甚熱,面青足冷,六脈弦細而數, 用八味地黃三倍桂、附作湯,更以四君合保元早暮間進,二日瘧止,調理而愈。
【厥】
經云:厥之為病也,足暴清,胸將若裂,腸若以刀切之,煩而不能食,脈大小皆濇。
寒熱客於五藏,厥逆上泄,陰氣竭,陽氣未入,故卒然痛死不知人,氣復反則生矣。
按厥論云:厥之寒熱者,何也,陽氣衰於下,則為寒厥,陰氣衰於下,則為熱厥, 曰陽厥者,因善怒而得也,曰風厥者,手足搐搦,汗出而煩滿不解也,曰痿厥者, 痿病與厥雜合,而足弱痿無力也,曰痹厥者,痹病與厥病雜合,而腳氣煩麻腫痛, 世謂腳氣衝心者是也,曰厥痹者,臥出而風吹之,血凝於膚者為痹,凝於脈者為泣, 凝於足者為厥是也,今人又以忽然昏暈,不省人事,手足冷者為厥,仲景論傷寒, 則以陽證傳陰,手足寒者為熱厥,主以四逆散,陰證惡寒,手足寒者為寒厥, 主以四逆湯,內經厥論之義則不然,蓋足之三陽,起於足五指之表, 三陰起於足五指之裡,故陽氣勝則足下熱,陰氣勝則從五指至膝上寒, 其寒也不從外,皆從內也,論得寒厥之由,以其人陽氣衰,不能滲榮其經絡, 陽氣日損,陰氣獨在,故手足為之寒也,附子理中湯,論得熱厥之由, 則謂其人必數醉若飽以入房,氣聚於脾中,腎氣日衰,陽氣獨勝,故手為之熱也, 加減八味丸。
經云:陽氣者,煩勞則張精絕。
〔張主也,煩勞則主精絕。
辟積於夏,使人煎厥。
〔夏暑傷氣而煎厥,氣逆也。
目盲不可以視,耳閉不可以聽,清暑益氣湯。
陽氣者,大怒則形氣絕,而血菀於上,使人薄厥。
〔血積胸中不散,氣道阻礙不行, 故為暴逆。
犀角地黃湯。
二陽一陰發病,名曰風厥。
〔肝木剋胃,風勝其濕, 不制腎水,故令上逆。
地黃飲子。
又骨痛爪枯為骨厥,兩手指攣急,屈伸不得, 爪甲枯厥為臂厥,身立如椽為骭厥,此皆內虛氣逆也,並宜八味丸,喘而啘, 狂走登高,為陽明厥,此為邪實,承氣湯下之,厥而腹滿不知人,卒然悶亂者, 皆因邪氣亂,陽氣逆,是少陰腎脈不至也,名曰尸厥,卒中天地戾氣使然, 急以二氣丹二錢,用陳酒煎,如覺燄硝起,傾放盆內蓋著溫服,如人行五里許, 又進一服,不過三服即醒,若膏梁本虛之人,用附子一枚,人參三兩, 酒煎分三次服,并灸百會穴四十九壯,氣海丹田三百壯,身溫灸止, 艾炷止許菉豆大,粗則傷人,暴厥脈伏,不省人事,莫辨陰陽,急用雞子三枚, 煮熟乘熱開豆大一孔,襯粗紙一層,亦開孔對當臍,令熱氣透達於內即蘇, 然後按脈證療之,如連換三枚不應,不可救矣。
張介賓曰:厥證之起於足者,厥發之始也,甚至卒倒暴厥,忽不知人,輕則漸蘇, 重則即死,最為急候,後世不能詳察,但以手足寒熱為厥,又有以腳氣為厥者, 謬之甚也,雖仲景有寒厥熱厥之分,亦以手足為言,蓋彼自辨傷寒之寒熱耳, 實非內經之所謂厥也,觀大奇論曰:暴厥者,不知與人言,調經論曰:血之與氣, 并走於上,則為大厥,厥則暴死,氣復反則生,不反則死,繆刺論曰: 手足少陰太陰足陽明五絡俱竭,令人身體皆重,而形無知也,其狀若尸,或曰尸厥, 若此者,豈止於手足寒熱及腳氣之謂耶,令人多不知厥證,而皆指為中風也, 夫中風者,病多經絡之受傷,厥逆者,直因精氣之內奪,表裡虛實,病情當辨, 名義不正,無怪其以風治厥也,醫中之害,莫此為甚。
〔診〕脈沉微不數為寒厥,沉伏而數為熱厥,沉細為氣厥,芤大為血虛,浮滑為痰, 弦數為熱,浮者外感,脈至如喘,名曰暴厥,寸脈沉而滑,沉為氣,滑為實, 實氣相搏,血氣入藏,唇口身冷,死,如身和汗自出,為入府,此為卒厥。
孫兆治一人,自汗,兩足逆冷至膝下,腹痛不省人事,六脈小弱而急, 問其所服之藥,皆陽藥也,此非受病重,藥能重病耳,遂以五苓散、 白虎湯十餘劑而安,凡陰厥脛冷則臂亦冷,今脛冷不冷,則非下厥上行, 所以知是陽厥也。
汪石山治一人卒厥,暴死不知人,先前因微寒數發熱,面色痿黃,六脈沉弦而細, 知為中氣久鬱所致,與人參七氣湯一服,藥未熟而暴絕,汪令一人緊抱, 以口接其氣,徐以熱薑湯灌之,禁止喧鬧移動,移動則氣絕不返矣,有頃果蘇, 溫養半月而安,不特此證為然,凡中風,中氣,中暑,中寒,暴厥, 俱不得妄動以斷其氣,內經明言氣復返則生,若不諳而擾亂其氣,不得復返, 致夭枉者多矣。
【諸氣門上】
【氣】
沙篆曰:經云:諸痛皆因於氣,百病皆生於氣,子和曰:天地之氣,常則安, 變則動,人并天地之氣,五運佚侵於外,七情交戰於中,是以聖人嗇氣如持至寶, 庸人役物而反傷太和,此軒岐所謂諸痛皆因於氣,百病皆生於氣, 遂有九氣不同之說,氣本一也,因所觸而為九,怒喜悲恐寒熱驚思勞也, 蓋怒則氣上,怒則氣逆,甚則嘔血及餐泄,故氣上矣,喜則氣緩,喜則氣和志達, 營衛通利,故氣緩矣,悲則氣消,悲則心系急,肺布葉舉,而上焦不通,營衛不散, 熱氣在中,故氣消矣,恐則氣下,恐則精卻,卻則上焦閉,閉則氣還,還則下焦脹, 故氣不行矣,寒則氣收,寒則腠理閉,氣不行,故氣收矣,炅則氣泄,炅則腠理開, 營衛通,汗大泄,故氣泄矣,驚則氣亂,驚則心無所依,神無所歸,慮無所定, 故氣亂矣,勞則氣耗,勞則喘息汗出,外內皆越,故氣耗矣,思則氣結, 思則心有所存,神有所歸,正氣留而不行,故氣結矣,嘗考其為之,詳變化多端, 如怒氣所至為嘔血,為餐泄,為煎厥,為薄厥,為陽厥,為胸滿脇痛, 怒則氣逆而不下,為喘渴煩心,為消癉,為肥氣,為目暴盲,耳暴閉,筋緩, 發於外為癰疽,喜氣所至,為笑不休,為毛革焦,為內病,為陽氣不收,甚則為狂, 悲氣所至,為陰縮,氣并於肺而肝木受邪,金太過則肺亦自病,恐傷腎,腎屬水, 恐則氣并於腎而心火受邪,水太過則腎亦自病,思傷脾,脾屬土, 思則氣併於脾而腎水受邪,土太過則脾亦自病,寒傷形,形屬陰,寒勝熱則陽受病, 寒太過則陰亦自病,熱傷氣,氣屬陽,熱勝寒則陰受病,熱太過則陽亦自病, 凡此數者,更相為治,故悲可以治怒,以愴惻苦楚之言感之,喜可以治悲, 以謔浪褻狎之言娛之,恐可以治喜,以迫遽死亡之言怖之,怒可以治思, 以污辱欺罔之言觸之,思可以治恐,以慮彼志此之言奪之,凡此五者,必詭詐譎怪, 然後可以動人耳目,易人視聽,若胸中無才識之人,亦不能用此法耳。
丹溪云:冷氣滯氣逆氣,皆是肺受火邪,氣得炎上之化,有升無降,薰蒸清道, 甚則轉成劇病,局方類用辛香燥熱之劑以火濟火,咎將誰執,氣無補法, 世俗之言也,以其為病,痞滿悶塞,似難於補,不思正氣虛者不能運行, 邪滯著而不出,所以為病,經云:壯者氣行則已,怯者則著而成病,苟或氣怯, 不用補法,氣何由行,氣屬陽,無寒之理,上升之氣,覺惡寒者,亢則害, 承乃制也,氣有餘,便是火,自覺冷氣從下而上者,非真冷也,蓋上升之氣, 自肝而出,中挾相火,自下而上,腎熱為甚,火極似水,陽亢陰微也。
喻嘉言曰:人之體中肌肉豐盛,乃血之榮旺,極為美事,但血旺易致氣衰, 久而彌覺其偏也,夫氣與血,兩相維附,何以偏旺耶,蓋氣為主則血流, 血為主則氣反不流,非真氣之衰也,氣不流有似乎衰耳,所以一切補氣之藥, 皆不可用,而耗氣之藥反有可施,緣氣得補而愈錮,不若耗之以助其流動之勢, 久之血仍歸其統握之中耳。
七氣所致,三因方論最詳,喜怒憂思悲恐驚,謂之七氣所傷,有少痰在咽喉間, 如綿絮相似,咯不出,嚥不下,並宜四七湯為末,煉蜜和薑汁為丸噙化, 及局方烏沉湯、諸七氣湯,分虛實選用。
盛怒成疾,面色青黃,或兩脇脹滿, 沉香降氣散、木香調氣散,或四七湯加枳殼、木香,虛,加人參、石菖蒲。
肥人氣滯,必有痰,以二陳、蒼朮、香附、燥以開之。
瘦人氣滯,必有火且燥,宜蘇子、火梔、當歸、蕤藥、丹皮,降以潤之。
老人胸膈氣滯,痞滿不舒,或作痛,或不能食,脈雖數實滑大,當作虛治, 慎不可用耗氣藥,宜理中丸,或六君子加香、砂之類,氣不歸源,補骨脂為主, 白朮、沉香佐之。
一切冷氣,及婦人血氣攻擊,心腹撮痛,局方烏沉湯最捷,婦女性執多偏屬陰, 氣易於動,如痞悶脹痛,上湊心胸,或攻築脇肋,腹中結塊,月水不調, 或眩暈嘔吐,往來寒熱,一切氣候,先用加味逍遙散,或蘇子降氣、沉香降氣、 四磨、六磨選用。
氣從左邊起者,肝火也,氣刺痛,皆屬火,當降火藥中加枳殼, 氣鬱不舒而痛者,木香調氣散,憂而痰鬱,導痰湯加香附、烏藥、因死血而痛者, 桃仁、紅花、歸頭,食積寒痰流入脇下背膂刺痛,諸藥不效者,神保丸,久患氣結, 諸藥不開者,先服沉香化氣丸三五服以開其結,後用六君子送降氣散調之, 暴怒氣厥,不省人事者,蘇合香丸灌之。
諸氣為患,須分暴病久病,暴怒傷陰,陽氣獨亢,氣厥不省者, 可用辛香破氣以通陰閉,若久抱抑鬱,氣不宣通,營衛不和者, 又當辛溫散結以調營衛,始為合宜也。
枳殼利肺氣,多服損胸中至高之氣,青皮瀉肝氣,多服能損真氣, 木香調諸經氣兼瀉肺,能使上焦之氣下達,陰火上衝禁用,砂仁醒脾氣而能上升, 然後滯氣得以下通,白豆茂能溫肺氣而使下行,然後陽氣得以上達,香附快滯氣, 陳皮泄逆氣,烏藥、紫蘇、川芎俱能散氣,使濁氣從汗散也,厚朴瀉胃氣, 前胡下氣推陳,檳榔瀉至高之氣能使濁氣下墜,後重有積者宜之,藿香之馨香, 上行胃氣,沉香升降諸氣,腦麝散真氣,蘇子、杏仁下氣潤燥,氣滯有火者宜之, 豆茂、丁、沉、檀、麝俱辛熱,能散鬱氣,暴鬱者宜用,稍久成火者忌之, 稟壯氣實,氣不順而刺痛,當用枳殼、烏藥,不巳,加木香,若肥人氣刺痛, 用二陳加厚朴、枳殼,氣虛脈微弱者,即當用異功加枳殼、木香。
石頑曰:舉世皆言氣無補法,局方三因七氣、四磨、六磨等方,其中俱用人參, 能無助氣為患乎,古人立方用參,非盡為補而設也,如局方七氣,原以肉桂、 半夏為主,而借人參引入氣分以散氣,豈用補之謂耶,其三因七氣,純是辛散, 即用一味人參,但可隨諸藥建行氣之功,不致傷氣足矣,何暇逞其補性乎, 至於四磨、六磨,不過賴以資應敵之需,尚恐不及,安能望其補益哉。
〔診〕下手脈沉,便知是氣,其或沉滑,氣兼痰飲,沉極則伏,濇弱難治, 皆由大氣鬱滯不舒,以故脈顯沉伏,大都沉實有力,則宜辛散,沉弱少力, 則宜溫養,氣主煦之,總不離乎辛溫散結也。
汪石山治一孀婦,年四十餘,患走氣遍身疼痛,或背脹痛,或脇插痛, 或一月二三發,發則嘔盡所食方快,飲食不進,久伏床枕,或用流氣飲、二陳湯, 益甚,汪診之,脈皆細微而數,右脈尤弱,曰:此憂思傷脾而氣鬱也,當補脾散鬱, 以人參三錢,黃耆二錢,歸身一錢半,川芎八分,香附、黃連、甘草、乾薑、 砂仁各五分,數劑稍緩,再以參、耆、川芎、香附、山梔、甘草、神麴糊丸服而愈。
飛疇治一婦,平昔虛火易於上升,因有怒氣不得越,致中滿食減,作酸曖氣, 頭面手足,時冷時熱,少腹不時痠痛。
經不行者半載餘,其脈模糊,駃而無力, 服諸破氣降氣行血藥不效,不知此蘊怒傷肝,肝火乘虛而剋脾土, 脾受剋則胸中之大氣不布,隨肝火散漫肢體,當知氣從濕騰,濕由火燥, 惟太陽當空,則陰霾自氣之散,真火令行,則鬱蒸之氣自伏, 又釜底得火則能腐熟水穀,水穀運則脾胃有權,大氣得歸而諸證可愈矣, 因用生料八味倍桂、附,十日而頭面手足之冷熱除,間用異功而中寬食進, 如是出入調理,兩月經行而愈。
【鬱】
金匱云:婦人咽中如有炙臠,半夏厚朴湯主之。
〔即四七湯。
上焦,陽也,衛氣所治,貴通利而惡閉鬱,鬱則津液不行而積為痰涎,膽以咽為使, 膽主決斷,氣屬相火,遇七情至而不決,則火鬱而不發,火鬱則燄不達, 燄不達則氣如燄,與痰涎聚結胸中,故若炙臠,千金作胸滿,心下堅, 咽中帖帖如有炙臠,吐之不出,吞之不下,證雖稍異,然亦以鬱而致也, 用半夏等藥,散鬱化痰而巳。
經云:木鬱達之,火鬱發之,土鬱奪之,金鬱泄之,水鬱折之,然調其氣, 過者折之,以其畏也,所謂瀉之,夫所謂達者,通暢之也,當以輕揚之劑舉而達之, 發者,升發之也,當以升發之劑汗而發之,奪者,攻下之也, 當以鹹寒之劑攻而奪之,泄者,開發之也,當以疏散之劑涌而泄之,折者, 制禦之也,當以苦寒之劑伐而折之,此皆論六氣之鬱也,至於五志之鬱, 又非上法所宜,經云:嘗貴後賤,雖不中邪,病從內生,名曰脫營,嘗富後貧, 名曰失精,及婦人情志不遂,悒鬱不舒,而致經閉不調,發熱咳嗽,師尼寡婦, 種種諸患,各推其源而治之。
趙養葵云:鬱{*,抑而不通之義,內經五法,為因五氣所乘而致鬱, 不必作憂鬱之鬱,憂乃七情之病,但憂亦在其中。
丹溪云:氣血沖和,百病不生, 一有怫鬱,諸病生焉,又製為六鬱之論,論立越鞠丸以治鬱,而以香附、撫芎、 蒼朮開鬱利氣為主,謂氣鬱而濕滯,濕滯而成熱,熱鬱而成痰,痰滯而血不行, 血滯而食不化,此六者相因而為病者也,此說出而內經之理始晦,內經之旨, 又因釋註之誤而復晦,所以鬱病之不明於世久矣,蓋東方生木,木者生生之氣, 即火氣附於木中,木鬱則土鬱,土鬱則金亦鬱,金鬱則水亦鬱,五行相因, 自然之理,惟其相因也,予以一方治其木鬱,諸鬱皆因而愈,逍遙散是也,甚者, 方中加佐金丸,以黃連治心火,吳茱萸氣臊,肝之氣亦臊,同氣相求, 而佐金以制木,此佐金之所以得名也。
凡寒熱往來,似瘧非瘧,惡寒惡熱,嘔吐吞酸嘈雜,胸痛胠痛,小脹腹悶, 頭暈盜汗等證,以逍遙散出入加減,此對證之方,無不獲效,倘一服即愈, 少頃即發,或半日或一日又發,發之愈頻愈甚,此必下寒上熱之假證, 此方不宜復投,當改用溫補之劑,如陽虛,以四君子加溫熱藥,陰虛, 以六味地黃丸作湯加溫熱藥,甚者又寒須因熱用,少以冷藥從之,用熱藥冷探之法, 否則拒格不入,非徒無益,而反害之也。
石頑曰:鬱證多緣於志慮不伸,而氣先受病,故越鞠、四七始立也,鬱之既久, 火邪耗血,豈蒼朮、香附輩能久服乎,是逍遙、歸脾繼而設也,然鬱證多患於婦人, 內經所謂二陽之病發心脾,及思想無窮,所願不得,皆能致病,為證不一, 或發熱頭痛者有之,喘嗽氣乏者有之,經閉不調者有之,狂癲失志者有之, 火炎失血者有之,骨蒸勞療者有之,?疽生蟲者有之,治法總不離乎逍遙、歸脾、 佐金、降氣、烏沉七氣等方,但當參究新久虛實選用,加減出入可也。
〔診〕鬱脈多沉伏,或結或促,或沉或濇,鬱在肝腎則見於左,鬱在心脾則見於右, 氣血食積痰飲一有留滯於其間,脈必因之而止濇矣,但當求其有神,何害之有, 所謂神者,胃氣也。
鬱脈雖多沉伏結促,不為患也,所慮在牢革弦強不和耳, 蓋沉伏結促,有氣可散,氣通則和,若牢革弦強則正氣先傷,無氣可散, 即從事調補,尚難克效,況復誤行耗氣之藥乎,所以鬱證得弦強脈者, 往往多成虛損也。
易思蘭治一婦,患渾身倦怠,呵欠口乾,經月不食,強之不過數粒而已, 有以血虛治之者,有以氣弱治之者,有知為火而不知火之源者,用藥雜亂, 愈治愈病,至冬微瘥,次年夏間,諸病復作,肌消骨露,三焦脈洪大侵上, 脾肺二脈微沉,餘部皆平和,此肺火病也,以梔子仁薑汁浸一宿,炒黑研極細末, 用人參、麥冬、烏梅煎湯調下,進二服,即知饑喜食,旬日肢體充實如常, 後因久病不孕,眾皆以為血虛,而用參、耆之品,半月胸膈飽脹,飲食頓減, 至三月餘而經始通,下黑穢不堪,或行或止,不得通利,其苦萬狀, 易復以四烏湯換生地,加陳皮、蘇梗、黃苓、山梔、青皮、枳殼十數劑, 一月內即有孕。
【痞滿】
丹溪云:痞與否同,不通泰也,由陰伏陽蓄,氣與血不運而成,處心下,位中央, ?滿痞塞者,皆土之病也,與脹滿有輕重之分,痞則內覺痞悶而外無脈急之形也, 有中氣久虛,不能運行精微為痞者,有過服消剋,不能舒化飲食為痞者, 有濕熱太甚,痰氣上逆陽位為痞者,古方治痞,用黃連、黃苓、枳實之苦以泄之、 厚朴、生薑、半夏之辛以散之人參、白朮之甘以補之,茯苓、澤瀉之淡以滲之, 既痞同濕治,惟宜上下分消其氣,如果有內實之證,庶可略與消導,世人痞塞, 喜行利藥以求速效,雖暫時快通,痞若再作,危殆滋甚。
天地不交而成痞,此脾之清氣不升而下溜,胃之濁氣不降而上逆, 當用補中益氣加豬苓、澤瀉。
蓋升麻、柴胡從九地之下而升其清氣,豬苓、 澤瀉從九天之上而降其濁氣,即所以交痞而為泰矣。
諸痞塞及噎膈, 乃痰為氣激而上,氣為痰膩而滯,痰與氣搏,不得流通,並宜連理湯、 乾薑黃苓黃連人參湯、黃連湯、諸瀉心湯選用,氣滯痞脹,用五膈寬中散,不應, 丁沉透膈湯,應諸痞塞脹滿,胸膈不利,或氣上逆,或腹疼痛,並宜指迷七氣湯, 胃虛,加參朮,氣滯,加木香,大便秘,加檳榔,面目浮,加蘇葉,四肢腫, 加木瓜,虛痞,只用局方七氣、局方烏沉二湯最妙。
鬱怒暴痞,面目浮腫, 心腹脇滿,二便秘濇,四肢脹大,增損流氣飲。
膈上諸般冷氣,嘔逆不食, 不問痞塞疼痛,且與薑汁探吐,然後用藥痰飲尤宜。
邪氣作痞,宜用疏劑, 若氣不順,逆上為痞,此乃虛痞,愈疏而痞愈作,宜於收補中微兼疏通之意, 不可過用香劑,古人治瀉後膈痞,用理中丸,即此意也。
痞塞諸藥不效,大便不通,脹數實者,小陷胸湯、三黃湯選用, 甚則寶鑑木香檳榔丸通利之,若肥人痰痞風悶,大便不通者, 御藥院木香檳榔丸疏解之。
肥人心下痞悶,內有濕痰也,二陳湯加枳實、苓、連, 然不若小陷胸湯尤捷。
瘦人心下痞悶,乃鬱熱在中焦,三黃加枳實以導之, 心下痞而寒熱不除者,小柴胡加枳、桔。
如飲食後感冒風寒,飲食不消,或食冷物而作痞悶,宜溫中化滯,二陳加縮砂、 紫蘇、藿香,或平胃加藿香、草豆茂之類。
虛人停滯不散,心下痞,或寬或急, 常喜熱物者,枳實理中湯。
老人虛人,脾胃虛弱,轉運不及,飲食不化而作痞者, 九味資生丸,飽悶常嚼一丸,或六君子加香、砂、山查、麴、孽之類。
胸中氣塞短氣,橘皮枳實生薑湯。
有酒積雜病,過下傷脾,脾虛不運作痞, 養胃兼和血,參、朮、歸、蕤兼升、柴,稍佐陳皮、枳殼之類。
大怒之後成痞, 或痰中見血,或口中作血腥氣,是瘀血,用丹皮、紅麴、香附、桔梗、降香、紅花、 蘇木、山查、麥芽、童便,甚則加大黃、桃仁泥。
有痰挾瘀血成窠囊作痞,脈沉濇, 日久不愈,多鬱人悲衰過度有之,宜從血鬱治,桃仁、紅花、香附、丹皮韭汁之類。
舉世治中滿痞脹,不問虛實,咸禁甘草,殊不知古人所謂中滿勿食甘者, 指實滿而言也,若自覺滿而外無腹脹之形者,當以甘治之。
〔診〕脈胘急而滑,驟然胸中痞悶,乃肝氣與食滯而成,為實,脈弦,或沉弦, 或濇,或虛大無力,氣口為甚,此日久脾胃受傷,或過服剋伐藥所致,為虛, 胸膈痞悶而寸口脈沉滑,或遲滑者,為有停滯。
羅謙甫治真定趙客,六月間乘涼傷濕麵,心下痞滿,躁熱時作,坐臥不安, 宿於寺中,僧以丸藥十數丸下之,下十餘行,痞稍減,越日困睡,為盜劫其貲, 心動,遂躁熱而渴,飲酒一甌,是夜臍腹脹痛,僧再以前藥復下十餘行,病加困篤, 四肢無力,躁熱身不寧,喜冷水,米穀不化,痢下如爛魚腸腦,赤水相雜, 全不思食,強食則嘔,痞甚於前,噫氣不絕,足胻冷,小腹不任其痛,診之, 脈浮數七八至,按之空虛,曰:予溯流尋源,蓋暑熱已傷正氣,以熱毒之劑下之, 一下之後,其所傷之物已去無餘,遺巴豆之氣,留毒於腸胃間,使嘔逆而不能食, 胃氣轉傷而然,及下膿血無度,大肉脫下,皮毛枯槁,脾氣弱而衰矣,舌上赤濇, 口燥咽乾,下多亡陰之所致也,陰既已亡,火獨旺,故心胸躁熱,煩亂不寧,經曰: 獨陽不生,獨陰不長,夭之由也,遂辭去,易一醫,不審脈究源,惟見痞滿, 以枳殼丸下之,病添喘滿,利下不禁而死,金匱云:不當下而強下之, 令人開腸洞泄,便溺不禁而死,止此謂也。
石頑治內兄顧九玉,頒詔假道歸吳,大暑中患胸痞顱脹,脈得虛大而濡, 氣口獨顯滑象,此濕熱泛濫於膈上也,與清暑益氣二劑,顱脹止而胸痞不除, 與半夏瀉心湯減炮薑,去大棗,加枳實,一服而愈。
家弟曾餘,雖列賢書,最留心於醫理,弟婦鄭氏,乃世傳女科中山之女, 昆弟俱為時醫,戊申夏患嘔逆,不食者月餘,服寬膈理氣藥二十餘劑,幾至絕粒, 而痞脹異常,邀余診之,脈得虛大而數,按仲景脈法云:大則為虛,數則為虛, 此胃中陽氣大虛,而濁陰填塞於膈上也,因取連理湯方,用人參三錢服之, 四劑而痞止食進,後與異功散調理數日而康。
別駕吳蛟水公祖夫人,患痞眩嘔逆,向因下體畏寒,肢肘麻瞀,久服八味、參、 附不徹,六脈弦滑而按之則濡,此中焦素蘊痰濕,陽氣不能周於四末之象,得桂、 附辛熱之力有時雖可暫開,究非真陽之虛,且有地黃之滯,所以痞暈漫無止期, 遂疏局方七氣湯加沉香,一服豁然,再劑神爽食進而安。
內翰繆鈞間尊大人子長老先生,青年罷職,樂志林泉,偶因小憤,遂眩暈痞悶, 三月來服豁痰利氣藥不應,反覺疲倦,飲食日減,下元乏力,至七月下澣, 邀石頑診之,六脈似覺有餘,指下略無沖和之氣,氣口獨滯不調,時大時小, 兩尺俱濡大少力,此素多痰濕,漸漬於水土二經,復加剝削之劑屢犯中氣, 疲倦少食,迨所必至,法當先調中氣,輸運水穀之精微,然後徐圖溫補下元, 為疏六君子湯加當歸兼調營血,庶無陽無以化之虞,其如夫人久患崩淋, 徧服諸血藥罔效,以補中益氣加製香附、烏梅,升舉其陽兼調其氣, 所謂病在下取之上,端不出古聖之成則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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